張嘯林是杭州人,在杭州名氣相當響亮。他當過綢緞織造工,不過經常糾眾滋事,尋釁打架,各機房的老板拿著他頭痛,暗中串通,誰也不招他做工。張嘯林斷了生計,便帶了幾個小流氓,專門以詐賭騙錢、刨別人的腰包為生。
辛亥革命以前,張嘯林在茶館裏為爭座位,跟旗人大打出手,幾乎釀成命案。他怕官府捉拿,逃出杭州,躲在一個當巡官的朋友家裏。辛亥革命後,他打旗人的案子不了了之,於是又堂而皇之地回到杭州,繼續獨霸一方。
他早先到過上海,托人引路,與黃金榮見過一麵,沒與他交往。
這一次重返滬上,是打算來大幹一場的。因為他看準了一著棋。當時浙江軍閥盧永祥由淞滬鎮守使上任浙江督軍,盧係大將軍何豐林繼任淞滬鎮守使,劉春圃任淤滬警察廳主任秘書,俞葉封調任緝私營統領,這些人都與張嘯林有很深關係。這些人在台上,無異於是給他指明了一條路:趕緊到上海去插手鴉片走私,好好撈他一把。當然,他也懂得“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的道理,而且他赤手空拳,一無所有。他自忖自己絕對不能在上海灘另開碼頭,唯有爭取黃老板、杜月笙的合作,於是就來拜碼頭了。
黃金榮看他不上眼,而杜月笙則從他的言談中看出他的背景深厚。於是,杜月笙勸黃金榮重用張嘯林。他說:第一,張嘯林會說普通話,對於官場交際應酬,有他自己摸出的一套,用不著搭架子。第二,張嘯林是杭州人,而上海屬於浙江軍閥的勢力範圍,北洋第三鎮出身的盧永祥,升任浙江督軍,繼任的淤滬護軍使何豐林是他的心腹大將,何豐林手下的軍警要人,皆為浙江籍。如請張嘯林去與之聯絡,必定合適。
經杜月笙這番分析,黃金榮對張嘯林不由得刮目相看了,因為他正要找一個能與浙籍軍閥溝通的人物。
三鑫公司成立之後,獨占了法租界的煙土市場,接著又吉星高照,英租界宣布禁煙。這時候的黃金榮、杜月笙已牢牢地掌握了上海的煙土事業。展望前程,是一片金山銀海,瑞氣千條。但是,在他們麵前,還有一重關口,有著無限隱憂。自吳淞口到龍華而入租界,這一條長長的煙土人港必經之路,都是淞滬鎮守使衙門的天下,水警營、緝私營、警察廳,乃至各級隊伍,虎視眈眈,稍一逆拂他們,便要受製。這個關鍵若不打通,運輸方麵說不定還要走“水裏拋、順江流”的老路,要擔風險不說,還會經常出現搶土事件,嚴重影響收入。
杜月笙說服了黃金榮後,立即找張嘯林聚談,並把張引為生平知己,從此兩人成為秤不離砣,砣不離秤的親密搭檔。
張嘯林既已入了杜、黃一夥,又領了杜月笙的大筆交際費,便去找盧永祥、何豐林,促成了軍閥、幫會、租界三位一體的鴉片走私聯盟。
這一來,局麵豁然開朗,三鑫公司的事業蒸蒸日上。杜月笙更是躊躇滿誌,一帆風順。
由於各大煙土行全都搬到法租界,由三鑫公司每年收取保護費。這些大土商除了有特殊的大買賣必須抽取一大筆錢孝敬他之外,每逢一年三節(春節、端陽、中秋),也要交上一筆錢。僅此一項,杜月笙每年收入至少在100萬元以上。
杜月笙是個揮金如土之人,他肯用錢去收買人心,會用錢去除難排紛。
他每年要花一大筆錢買藥到高橋故鄉去施舍,冬天,則買棉衣去發放。
三鑫公司發的是什麼財,上海的三尺童子都耳熟能詳,於是多少人垂涎、覬覦。
為了填平這些人的欲望,杜月笙便借助於手中的銀錢。他將三鑫公司的鈔票撒向四麵八方。在他公司裏“吃俸祿”的人士中,有:一、手中握有大權力者;二、各衙門中與之有關的部門;三、新聞界人士;四、幫會首領;五、各路朋友;六、可能鋌而走險,對公司構成威脅者;七、舊日友好。這些人,杜月笙無一不送一份“俸祿”,這叫“破財消災”或“廣結善緣”。
杜月笙和黃金榮、張嘯林不同。當時,上海灘上流傳著這麼幾句評語:“黃金榮愛錢,張嘯林愛打架,杜月笙則會做人。”
杜月笙眼光遠,不孜孜於近利,不論當權的或在野的,他都肯折節結交。對於有些落魄的名士,也給以接濟和收養,以籠絡人心。
有一個姓楊的,曾任福建督軍的秘書長,卸任時,將曆年搜刮所得,裝了6隻大皮箱,其中全是珠寶古玩。派人押運來上海,準備在租界當寓公。不料船到上海後,發現6個箱子全不翼而飛。楊得訊後,請淞滬鎮守使代為查訪,毫無結果。改請杜月笙幫忙,隻3個小時,就全部追回來了。楊某感激之餘,拿出4000元,請杜月笙轉酬其部下。杜月笙堅持不受,說:“自家人,交個朋友。”
杜月笙過一個春節,花費要一、二百萬元。過年那幾天,杜月笙門前天天車馬盈門,賓客如流水。各種鋪張不說,單單壓歲錢就不得了。少至5元,多至數10元。租界的巡捕、包打聽等,從初一起便給“杜先生”拜年,杜月笙便叫小徒弟們應酬,分別賞錢一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