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這進,一匹累得口吐白沫的快馬飛奔而至,昨天派往盛京去見範文程的那個信使一身霜雪地下了馬,跌跌撞撞跑到大雄寶殿台階下,掏出一個粘貼了九根白翎雞毛的信,交給侍衛,氣喘籲籲道:“範……範先生的急信,快……快快交給罕王!”隨即一頭栽倒在地——分明是馬不停蹄,連夜從盛京趕回來的!
努爾哈赤接過範文程的雞毛信,拆開一看,信中所談正是顧子楨做探子一事。範文程聽了信使所言,判斷顧子楨並非來窺測摹畫螺峰山地形的,因為袁崇煥已坐鎮寧遠二年有餘,豈能對近在咫尺的螺峰山尚不熟悉?這顧子楨最擅長摹寫人物,隻怕他是來偷窺罕王相貌的!望大王不必顧念人情,可一刀斬之!如果實在不願斬,也要剁去顧子楨拿畫筆的手,以免他將來逃回明營,做出對罕王不利的事來……
努爾哈赤捧著信,不由驚出一身冷汗!這時,鬆了綁的顧子楨被帶到了大殿下。努爾哈赤已打定了主意,對章永冷笑道:“聽說額亦都被你們割去了左耳,本王也要顧子楨留下一樣東西,不然,有失公允!”
事出意外,章永和顧子楨不由大吃一驚,麵麵相覷。
“你窺我地形,本欲剜去你的眼睛,但本王慈悲為懷,就不剜你的眼睛了,但要留下你拿畫筆的右手!來人,將顧子楨的右手剁去,然後再放他走!”努爾哈赤高叫道。
“努酋,你還不如殺了我呢!沒有了右手,我還畫什麼畫?生不如死啊!”顧子楨掙紮著,無助而又無奈地將右手翻往後背。兩個辮子兵將他捉小雞似的按倒在地,大刀一抽,“嚓”地一下剁掉了他的右手。
“把他的手掌留起來,讓範先生代他收藏,畢竟他和範先生親戚一場!”努爾哈赤嘲諷道。
章永悲憤至極,從自己衣袍上撕下一塊白布,為渾身血跡的顧子楨包紮好手腕,然後扶他上了馬,兩人並轡出了龍宮寺。
半個時辰後,太陽出來了,努爾哈赤正要向諸將發出進攻令,一匹快馬又飛馳而至,馬上的滿洲騎手高舉著另一封雞毛信,高喊:“報罕王,範先生又……又一封急信!”
努爾哈赤接了信一看,不由渾身微微一哆嗦:“好個狡猾的顧子楨!”原來,遠在盛京的範文程在努爾哈赤的信使走了以後不久,忽又想起一事:與一般畫師不同,顧子楨是個左撇子,向來是用左手畫像的!隻怕努爾哈赤不知,讓顧子楨帶著左手溜回寧遠!
努爾哈赤拿著信在案台後急走兩圈,掐指一算,一拍案台,叫過個金刀侍衛:“你帶一隊騎兵快馬加鞭,追上顧子楨,把他的左手剁下來!他們要過咱們大營的一道道關卡,接受盤查,馬是騎不快的,隻怕現在沒有過護城河呢,還來得及!”
“喳!”侍衛飛身上馬,一溜煙塵絕而去。沒多久,侍衛又飛馬而回,呈上一隻血淋的左手:“報罕王,我剛才追上顧子楨,不由分說便剁下了他的左手,可憐他隻剩下兩個光禿禿的手腕了!更可笑的是那個懷抱錫杖的明朝使者,遠遠地看著卻不敢過來,真是膽小如鼠!”
努爾哈赤放心了,“哈哈”一笑:“把這隻左手和那隻右手放在一起收藏好,他日好交給範先生!”
又是一天戰火衝天的鏖戰,寧遠城依舊沒有攻下,但久經戰陣的努爾哈赤已有了信心,他從戰場的情勢上判斷,守城明軍的箭鏃即將用盡,而那紅夷大炮也沒兩天前那麼震天響了,分明是沒有多少火藥了——攻克寧遠城,指日可待!
待到又一輪紅日升起,正月二十七,努爾哈赤親自督陣,指揮滿洲八旗向寧遠城發起一波強比一波的進攻。日近中午,幾匹快馬又從盛京方向飛奔而至龍宮寺,為首的正是範文程。昨天與科爾沁的盟書一交換完畢,畢竟不放心寧遠戰事,範文程便連夜火速趕來。留守龍宮寺的侍衛將這幾天的戰況告訴了範文程,並按努爾哈赤所囑,拿出了顧子楨的那對手掌交給他。細心的範文程一看那對手掌,大吃一驚:“這兩隻手掌的大小、膚色、關節全不一樣,分明不是同一個人的左右手掌,這隻左手掌定是那個明軍使者的!罕王好粗心,又中了顧子楨他們的李代桃僵之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