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中,狐九重軟綿綿的趴在床上,臉色蒼白,精神萎靡。往日總是挺翹的毛茸茸尖耳如今也抿了起來。聽見房門聲響,腦袋在枕頭上蹭了蹭,掙紮著轉過頭來,嘟起嘴道:“你是來嘲弄我的嗎?”
“怎麼會?”孫鏗輕輕合上艙門,打量著床頭桌上一點沒動的晚餐,皺眉道:“多少要吃一點,才有力氣適應這種情況。”
“吃不下,想吐”狐九重小臉一苦,似乎提起那個字來,口腔裏就開始彌漫酸味。
孫鏗為難的揉了揉腦門,目前登陸部隊的暈船狀況還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大量從未上過船的士兵在悶熱的船艙中吐得昏天黑地,軍醫已經將附近郡縣的生薑和橄欖采購一空,但還是不能阻止這似乎可以傳染的“暈船病”。
至於狐九重的情況,似乎還要更加嚴重一些。軍醫們經過診治之後,發現狐教官的感知器官比正常人敏銳數倍。最終的結果就是災難性的,自從狐九重搭上艦艇之後,就再也沒力氣下床了。薑茶喝了無數,橄欖嚼了幾百顆,總歸就是沒有任何效果。狐九重該暈的還是暈,到吐得時候還是吐得一塌糊塗。
短時間內研發一種抗暈眩的藥物幾乎是不可能的,南洋開發指揮部向周邊郡縣的醫生們發布了懸賞令,大量收集治療暈船的偏方土方。結果還真的讓他們找到了一種好辦法,一個泉州當地的村醫獻上了他家祖傳的治療暈船的土方。取洋金花三朵,用火炙後取煙吸服;或者曬幹切碎研末,摻入煙葉中吸食。不僅有止吐的功效,還可以舒緩士兵的緊張情緒。
經過初步的試驗後,孫鏗發現這種方法有奇效。一方麵下令嘉獎那位獻上秘方的村醫,一方麵發動軍民采集洋金花向軍隊供給。他到狐九重這裏來,就是為了把她從暈船地獄裏拯救出來的。
空氣中彌漫著洋金花特有的辛辣氣味,狐九重揚起臉嗅了嗅,秀眉微蹙道:“味道怪怪的。”
孫鏗坐在桌邊,小心的將炙烤出來的煙氣送到狐九重鼻端。一邊仔細觀察著她的反應。“現在感覺怎麼樣?”他輕聲問著,順手將烤成焦末的洋金花花瓣丟進垃圾桶裏。
“似乎沒什麼反應。”狐九重體會著自身,搖了搖頭。突然驚喜道:“咦!腦袋不暈了。”
果然是有效果的。孫鏗鬆了一口氣,拈起陶瓷蓋子準備將酒精燈熄滅。卻聽見對麵伊人發出幾聲不規律的急促喘息。敏銳地抬起頭來,頓時發覺不對。狐九重麵頰潮紅,眼神散亂。雙手緊緊攥著潔白的床單,臉上露出恐懼的表情。
“孫鏗,不要走。”
“嗯?”孫鏗站起身來,伸手在狐九重額上一觸。額頭火燙,頭頂上一對尖耳時而挺翹,時而低抿。仿佛正有什麼危險的事情在身邊發生。
“夏八方!”孫鏗顧不得其他,厲聲喝道。
他的話音剛落,夏八方便推開艙門疾步跑了進來。
“叫醫生來,馬上!”孫鏗沉聲道。
軍醫趕到的時候,狐九重已經人事不省。鼻翼急促的扇動著,額頭上沁出微涼的汗水。孫鏗六神無主,在房間裏反複踱著步。
“這種情況的話,似乎是藥物過量而引起的危象。”軍醫小心翼翼的道:“不知道狐長官是不是用過致幻劑之類的藥物?”
“致幻?”孫鏗皺了皺眉,“如果洋金花也算的話該死!”他猛地一拍額頭。“我居然忘記了曼陀羅!”
“曼陀羅?”軍醫一頭霧水的望著他。
“不要在意那些細節。”孫鏗悶哼一聲道:“我就知道那位村醫獻上的肯定不是什麼正經方子。聽我的吩咐”他從上衣兜裏取出一枝鉛筆,彎腰在信箋上潦草的寫下幾行字。交給軍醫道:“拿去與水同煮。”
“綠豆、連翹、金銀花、甘草”軍醫疑惑道:“隻是尋常的解毒方子啊。不過這配比倒是稀罕。”
孫鏗苦笑道:“其他幾樣解毒劑一時半會也弄不到材料,隻能用這個土辦法了。速去速回,想要追根究底等狐隊正清醒以後再答複你。”
一大群人折騰了半宿,到了黎明時分,狐九重才悠悠醒轉。暈船的症狀似乎減輕了很多,這不由得讓她有些欣喜。轉頭四顧,發現孫鏗背對著她坐在床邊打盹。這讓她羞惱起來,輕輕挪動著身體,小心翼翼的脫離了他溫暖的後背。
孫鏗馬上便清醒過來,轉頭望著狐九重,“謝天謝地,你總算醒了。”他頂著兩隻烏黑的眼圈,輕聲道:“我差點害死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