飿食節那日,天色順遂人的心意,晴空中萬道金光落下澶州城,街道上鞭炮聲時斷時聞。
今天柴府上下放假半天,我陪三公子玩耍一會兒,眼看暮色漸濃,便整理完畢打算出府。紫蘇作伴,今天會是姬賢快樂的一天,我自己會獨自遊賞廟會,直走到燈火闌珊盡。
轉過長廊便是大堂前廳,空闊處偶見內侍端盤匆匆,空氣裏透著陳年老酒的馥鬱香氣。我還未經過,內侍叫住了我:“看你閑著,快把這些端進去!”
我下意識的拒絕,嘴裏嘀咕一句:“今天放假。再說,我也不是使喚丫頭。”
“沒看見人手不夠嗎?放假放假,天天看你過得放假似的,太閑了吧。真不知道侯爺夫人怎麼會收留你?養了個閑人!”
內侍訓斥我一通,就勢將錦盤放入我的手中。我並未計較,踏上通往前廳的台階,挑起了門簾。
裏麵燈火通明,入眼就是幾名男女親眷圍坐在堂前,一色鮮豔精良的貢緞禮服,氣派華貴。端坐正位的柴榮褪去平時鎧甲裝束,也是華麗的常服,倒添了幾絲飄逸。身邊的柴夫人正將一塊雞肉夾到一名女眷盤裏,笑說:“飿食節難得有娘家人,侯爺剛好從軍營犒勞三軍回來,大家難得聚在一起,多多說話才是。”
女眷長得酷似柴夫人,眉目端莊清秀,怯怯地說聲“謝謝姐姐”。
柴榮道:“並非飿食節,你們什麼時候想來都可以。眼下快過年了,澤蘭有孕四個月,到生產這段日子,你們隨時來陪陪她。”
親眷們紛紛起身,恭謹地向柴榮福禮,柴榮揮手示意不必拘謹,眾人這才歸位,重新恢複了歡聲笑語。
我小心翼翼地端盤上前,才發現紫蘇立於隨侍的數名侍婢中。我一時愣住,不知該如何提醒她,隻是朝她擠擠眼。紫蘇濃密的睫毛下幽靜無波,看得出她並不在意,我不由微微蹙起眉端。
剛放下錦盤,轉身就對上柴榮冷漠的目光,如黑夜裏的寒星倏然劃過,刺得人心裏直發慌。
搬進柴府已經大半月了,他一次都沒有指使我做事,仿佛已經忘記那場輸贏。又或者他對我不屑,後悔了?
幸虧沒有將消息透露出去,這個時候,他不會相信我。
此時,柴夫人用熟悉親切的眼睛看著我,伸手撫住女眷的手,笑道:“我家佩蘭也有十八歲,該嫁人了。自己的親生妹妹的婚事,我做姐姐的總是放不下,又如何找個像侯爺這般才俊的?”
眾人通笑起來,佩蘭一時羞紅了臉,又垂眼偷看柴榮一眼,清澈靈動的眸子裏有波光流轉。
這時,柴榮麵前的酒淺了,還未揚手示意,紫蘇已經悄然站在後麵,立刻上前斟滿了酒。
我剛要離開,柴夫人緩緩起身,笑道:“身子重容易犯困,不能久陪大家。”
柴榮體貼地攙住她,點頭:“夫人暫且歇息去,客人有我陪著。難得飿食節喜相逢,定要喝個痛快,不醉不撤。”
柴夫人不禁微笑,與眾家眷施禮告辭。她的步態極慢,待走到紫蘇近前,忽然歎道:“都這麼晚了,難為這些丫頭棄假服侍,我會獎賞大家。廟會開始了吧,現在出去也不遲。”說完伸出手,左右侍婢攙扶著,簇擁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