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王振平時最愛讀的書便是《三國演義》,最敬仰書中的常山趙子龍。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王振此刻在夢中竟成了常山趙子龍。手提銀槍跨白馬,血染白袍握青釭。又夢到自己不出三合連斬三將,當真是喜不自勝。
正當他歡喜之時,背後卻傳來一陣喊聲,初時細不可聞,後來聲音便越來越大,王振隻聽有人叫:王公公、王公公。聞此聲甚近,心中一陣厭煩,暗道我乃常山趙子龍,叫什麼勞什子王公公,便揮手一打。聽得此人“啊的”一聲,卻將王振驚醒,慌忙站起來道:“誰,誰。”
王振微微定神,看到平時自己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喜寧倒在地上,知是他擾了自己清夢,惱怒道:“你這臭小子,活得膩歪了?”
喜寧一聽嚇得魂不附體,趕緊爬到王振腳下道:“王公公、王公公饒命啊,饒命啊。”說著鼻涕一把淚一把哭了起來。
王振思忖,這小子平素就是有一萬個膽子也不敢叫我,定是有要事,當下緩和道:“何事叫我,若說不出來,小心你的狗命。”
喜寧連磕三個響頭,道:“方才公公派出去的探子回來稟報,不見瓦剌軍蹤跡。奴才怕延誤了軍情,才冒死叫醒公公,請公公饒命啊。”
王振聞聽此言當真是欣喜若狂,笑道:“你這個臭奴才,卻還有點用,你帶幾個人去皇上身邊伺候吧。”隨即從桌上拿了個令牌扔在地上,喜寧趕緊拾將起來,如獲至寶。
喜寧初時以為自己叫醒了王振,當性命不保,此刻卻有封賞。想來全賴著瓦剌軍不見行蹤,這瓦剌當真厲害,連權傾朝野的王公公都怕的不行,自己若能在瓦剌當差,那才真是威風,又轉念一想,此時去了皇上身邊伺候,若引得皇上高興,混個左右少監當當也足以光宗耀祖了。喜道:“謝王公公大恩大德,謝王公公大恩大德。”
王振一揮手,示意讓他退下。喜寧拿著王振的令牌,點了幾個平時與自己交好的內監宮女退出王振的駐地,到了代王府,拿出令牌對門口的錦衣衛言道自己奉了王公公的命令,伺候皇上起居,錦衣衛各個對王公公怕的要命,見了王公公的令牌,便畢恭畢敬的將喜寧請了進去,喜寧見平時趾高氣揚的錦衣衛都對自己如此,更是高興非常。
喜寧一路小跑來到承運殿外,與殿外侍衛說清來意,侍衛進去進殿通報後出來對喜寧道:“此刻皇上正與那代王爺說話,你進去後可小心伺候。”
喜寧道:“那是,那是,承這位大哥提點。”
言罷喜寧叫一眾太監宮女在門外等候,自己躬身入殿,見朱祁鎮正坐在大殿中央,下首做著一位身著華服的中年男子,想是那代王爺朱仕壥,跪下行禮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王爺千歲千歲千千歲。”
朱祁鎮道:“起來吧。”
喜寧道:“謝皇上。”起身恭立在一側。
那代王朱仕廛道:“皇上此次親征何以身邊沒有人伺候,卻是到了大同府才來人伺候起居。”
朱祁鎮道笑道:“朕這次出征,本盼著能馳騁疆場,臨陣殺敵,創一番大功績,若事實需人照料又與在宮中何異。”
朱仕廛道“皇上有此番大誌,當真是萬民之福啊。”心中卻暗想,這瓦剌軍凶殘成性,多次來我大同府侵擾,每次過後都是一片狼藉,這小皇帝在這胡吹大氣,若是見了瓦剌軍免不了嚇得屁滾尿流。
朱祁鎮道:“朕久居深宮,有時卻對皇叔羨慕的緊啊。”
朱仕廛聞聽此言當真嚇得腿軟腳軟,想自己封於此地,雖無兵權,但畢竟處於邊塞,難道這小皇帝疑心我與瓦剌人勾結,或是起兵謀反。是故以此試探,若我說此地甚好,那不是說做皇帝還不如我這藩王?不行,不行。若是說此地不好,更是引他生疑。當下道:“皇上何出此言。”
朱祁鎮心地純良,說此話並無他意,那是當真羨慕這代王無拘無束的生活,但他又哪知代王封於邊疆,行事處處怕皇帝對自己懷疑,何況藩王之亂自太祖死後便屢見不鮮,所謂城門失火,殃及池魚,這代王雖然並無異心,卻天天活得謹小慎微,生怕自己被皇帝懷疑有謀逆之心。是以此次知朱祁鎮親征大同,需居於代王府,便將家裏能收的珍玩器物都收了起來,連奴才下人也遣走了不少,更別說那塊冠絕華夏的九龍壁,也被他命人用大布罩了起來。朱祁鎮見代王府雖大,卻如此簡樸,心下甚喜,對他這位皇叔也是很有好感。此刻更不知代王心裏打鼓,便笑著道:“宮中雖好,卻不如皇叔這般自由自在啊。”
朱仕廛見他麵無異色,心下稍寬,想道:那你倒是和我換換啊。嘴上卻道:“微臣身居要地,時時不敢忘記自己職責,定然替皇上好好守住大同府。”
朱祁鎮笑道:“聞皇叔此言,朕心甚慰。”朱祁鎮平素居於宮內,事事有人侍奉,雖常常習武,但畢竟嬌生慣養,這幾日一直馬上行軍,早有倦意。便對朱仕廛道:“煩請皇叔吩咐下去,安排寢宮,朕有些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