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六章 部落的傳說(2 / 3)

R黽一個三十多歲的男子,卻依然在替死去的哥哥活著。

在他出生之前,哥哥在幾歲的時候死去了。父母生下他,純粹是為了讓他接替那個已經逝去的生命。他在替那個他從未能謀麵的哥哥活著,他總不是自己。他看著哥哥的照片,覺得自己是在出演著一場戲劇。

父母因為那個孩子的死,有太多的愧疚。這些愧疚,全彌補在他的身上……他被小心謹慎地看護著。稍微出個小意外,父母就會很痛心,並且責備自己。

他覺得連自己的身體都不是自己的,自己沒有辦法隨意地對待身體,那是另一個人的,他隻不過是借用而已。在他做錯事的時候,父母總是說:“如果你哥活著的話,會如何如何……”

他在努力地扮演另一個人的角色,可是總演不好。很多時候,他想對父母講:“我不想再演那個人了,我想退出……”父母一直想避免再犯錯誤,可父母犯下了新的重大錯誤。

結婚之後,出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他與妻子的性生活是正常的,可他無法與其他的女人發生性關係。在別的女人麵前,他無法勃起,或者即使勃起了,但還沒有插入就早泄了。他為此感到苦惱。

這強迫他保持著貞潔。他在妻子之外,沒有辦法再去愛其他的人。

7

T是一個女大學生,乍一看到她時,我認為她是一個非常漂亮的女孩。可是,她堅定地認為自己的鼻子非常醜陋,簡直是醜到了極點!

因為這個鼻子,她感到萬念俱灰,覺得生活失去了意義,覺得前途沒有了希望。雖然她去過無數個醫院的整形外科、美容科,醫生都告訴她鼻子沒有問題,但這些都無法打消她對鼻子的顧慮。

因為自覺醜陋,她回避與人交往,特別是與男生交往。她把自己封閉了起來,可又無法壓製那種對人際關係以及愛情的向往。

8

這是一個奇怪的小組,是由八個怪人組成的。當我剛開始知道他們每個人的情況時,我的內心有一種排斥,同時也感到有一些悲哀和羞恥,自己竟然要跟這些人為伍,探索什麼心理問題。最初在我的眼裏,他們每個人都是病人,都是徹底的弱者。我以同情的目光看著他們,好像我站在地獄的邊緣,俯視著這些被折磨的靈魂。其實,我又何嚐不是在地獄之中呢?可看到一些比自己更不幸的人們,我還是不由自主地產生了優越感。

z醫生問我們:“如果可能的話,有沒有誰願意在這裏交換痛苦呢?”所有的人都保持沉默。我們原本為自己的痛苦感到那麼地悲哀,覺得天底下就是自己最不幸,最倒黴。而當我們看到了這人世間更多的痛苦時,我們還是心甘情願地接受屬於自己的那一份苦。

隨著小組的前進,我的羞恥感和優越感都在慢慢地下降乃至消失。在他們的身上,我看到了心理症狀的荒誕,看到了心理症狀深沉的意義。當我親耳從另一個人的嘴裏聽到那些原先以為隻是我一個人所有的症狀、想法和感受時,強烈地擊毀了我的夢幻。如果說我自己是一尊神的話,那麼坐在我麵前的這些受苦的人,他們同樣是一尊尊的神。而這一點,不僅不能得到別人的認同,也不能得到我的認同。在我的眼裏,他們各有自己的不幸,如果能夠擺脫心理的束縛,每個人的生活都會變得更好。他們正在努力地克服自己的局限,我也是這樣。

我們經過了艱苦的努力,建立了彼此的信任。我們開始講述更深層的個人隱私——在眾人麵前。這是一個艱難的突破。每個人的內心都像是翻過了皚皚的雪山,走過了茫茫的草地。每個人都曾經掙紮過,當快要不能堅持的時候,旁人又伸手拉了一把。我們相互攙扶著一起往前走。

在每次活動結束的時候,z醫生都帶領我們唱《相親相愛的一家人》這首歌。我們在寒風之中互相溫暖。我們本來是把自己包裹得很嚴實的人,我們在一點點地打開自己。以前我們從來沒有獲得過這樣的機會:當我們說什麼,做什麼的時候,有七個人聽著你,看著你,及時反饋他們的感受和想法,包括他們對你感到不舒服的地方,並且一起分析原因。

我們每個人都變得更加細膩和敏銳,對自己的感覺,對他人的感情。我們因為互相分享而變得豐富,因為互相了解而得到安慰,因為互相幫助而得到鼓勵。

完全坦露自己是困難的。我們每個人可能還保留著最深處的那個角落,未能讓陽光照耀。但這些已經足夠了。

“人啊,為何這麼孤獨?”成了我們過去的絕唱。我們的心靈不再感到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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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殘酷而又充滿溫情的遊戲。

“茫茫的大海,我們坐在一條船上,外麵是風聲和雨聲。突然,我們被告知船隻遇到了故障,如果不減輕負重,可能會沉沒。我們把該扔掉的都扔掉了,仍然沒有解除危險。我們沒有外援,茫茫的大海隻有我們孤零零的一條船。我們必須做出最殘酷的決定,我們需要同伴中的一個跳入大海,以一個人的犧牲來挽救其他所有的人。”

當z醫生的遊戲規則還沒有說完的時候,H馬上插話說:“還是由我去跳海,反正我也是一個將死的人”。z醫生說:“我們有一個規則,結合個人的意願與眾人的意願,由大家來民主挑選由誰去跳海,但不可以自告奮勇,我們隻能選擇別人。在正式投票之前,每個人有一分鍾的時間闡述自己不應該被選中的理由,也就是自己值得活下去的理由。”

當z醫生宣布完規則之後,大家陷入了沉默。我們好像真的在一條船上,聽著外麵的波濤和狂風,我感到自己的內心在顫抖。如果我主動做出犧牲,對生命進行放棄,猶如當年的自殺一樣,這可以減少沉重的道德壓力。而如果必須選擇另一個人的話,這是一個殘酷的抉擇,既是對自己的殘酷,也是對被選中的那個人的殘酷。

當我們用一分鍾的時間發言時,每個人都找出了理由證明自己不應該死,比如我還年輕,我有孩子,我還有什麼事情沒有完成等等。但也有人沒有用完一分鍾,在這寶貴的爭取自己活命的時間,有的人卻語塞了……難道我們真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活下去嗎?

我說:“我曾經有過放棄自己生命的行為,然而,當我被挽救了之後,我感覺到強烈的活下去的願望。我希望自己不死,是因為我覺得已經有勇氣去麵對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