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辦法，我又回到了夜總會上班，但我堅持不賣身，因為在我們家鄉那個環境裏麵，賣身是非常可恥的。我想，我要堅守這一條
“好幾個客人表示想包養我，都被我拒絕了。我喜歡唱歌，我想，如果僅僅是唱歌，我是靠自己的勞動力賺錢，也算自食其力。
“但我在那個環境裏麵，看到了太多醜惡的東西。有一段時間，我不再相信所謂的愛情，雖然過去那是我最好的夢想。我不相信男人了，我看到的男人，哪怕再道貌岸然，都不過是一個色鬼而已。當男人的手在我身上亂摸的時候，我感到說不出的惡心，不過，還要強作笑臉。這就是我們的命運。我想，我終有一天會改變它的。”
4
她向服務員要了一杯啤酒後，繼續著她的故事：
“即使淪落到這樣的地步，我也保留了我的驕傲。我不相信自己從此萬劫不複。我對未來還是充滿了希望的。我想，這是一個泥潭，但總有一天我會站在岸上。每次陪客人，隻要我可以點歌，我總是會唱《祈禱》。我是真的帶著感情唱的。有一個晚上，我竟然唱了三遍《祈禱》，客人都笑我洗了三遍的澡。
“我想做一名作家，你會笑嗎？我可是初中都沒有畢業的女孩，可就是想當作家。我有好多的故事可寫：老家的，夜總會的，包括這個酒吧的，我一直都想寫。我有一個好姐妹，她知道我有這個夢想，她沒有笑我，而是鼓勵我。
“我喜歡看書，你不相信吧？雖然我曾是一個三陪女，可我一直辦有市圖書館的借書證。有空的時候，我就到圖書館去看書。夜總會的職業隻是吃青春飯，因此，我想找一個正當的職業。但這份收入總是讓我不能放棄。我曾經彷徨了很久。因為家裏需要錢，而做其他工作，我的收入會很低。不過，我向自己承諾決不會出賣自己！
“雖然說，我不想相信男人，可最後，還是相信了一個男人。他是一個大公司的職員，不是在歌廳相識的，而是通過朋友認識的。他知道我的職業，卻還是狂熱地追求著我。我也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他，認為他與我看到過的男人不一樣。
“我在夜總會看到的都是些自以為是的男人，而他總是不說話，憂鬱。男人的憂鬱很吸引女人，使人心疼。他會突然失蹤，也會突然出現，甚至會自殺什麼的。反正他讓我感到沒我他就要死，讓我覺得我是他世界的全部。世界上最偉大的愛，就是被需要。男人的無助很感動人。我生活在自己的感覺裏，為他哭，為他狂，老猜他在做什麼，沒有我，他會怎麼樣痛苦。我像中了魔咒般地戀愛了。我覺得應該犧牲一切去滿足他，反正女人的愛是那麼瘋狂。愛情是可怕的。對，那時我像飛蛾一樣，心甘情願地向火撲去。我在他的身上寄托了自己的希望和未來，我想，這是上天對我的可憐和回報。為了他，我不再到夜總會上班，而是找了一個推銷員的工作。”
5
“再來一杯。”
她又向服務員要了啤酒。看著她那飲酒的樣子，我有些擔心，“能喝嗎？”
“酒醉了會醒的，就像夢一樣，會醒的。”
放下酒杯，她沒有忘記繼續她的故事：
“我們談了一年多，可他最終還是沒有接受我。他還是在乎我的過去，或者，他從來就沒有打算過接受我。我真傻，我經曆了那麼多，可在愛情的幻想中，還是像一個單純的女孩。所以，女人，還真是脆弱！
“我懷孕了。他知道了很緊張，堅決要求我去打掉胎兒。我說，我們可以結婚嘛。你猜他怎麼說。他說，他已經準備結婚了，不過，不是和我。原來，他在跟我談的時候，一直在跟另一個女孩談婚論嫁。我曾經想象的與眾不同的男人，其實與我在歌廳裏看到的男人並沒有兩樣。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哈，你也是男的，不介意我這樣說吧？
“當我躺在醫院做流產手術的時候，我愛的那個男人正在舉行婚禮，不過，新娘不是我。那天，我沒有哭，再疼我也沒有哭，我的身邊沒有一個人照料，我咬著牙堅持……你看過《莫斯科不相信眼淚》嗎？蘇聯的一個老電影。女主人公被拋棄了，後來她通過自己的努力取得成功。像她一樣，我也不想報複那個男人，我隻是不想讓他看扁我。
“現在，我的工作做得不錯，收入還可以，沒有人知道我的過去。過去的一切已經死去。有時候，自己想起來，也好像如夢一場。
“我喜歡一個人泡在酒吧裏。我喜歡喝著酒，聽著歌，看著別人跳舞……
“你會說我這是頹廢吧？不，這不是頹廢。過去我一直覺得自己不屬於這個城市，而屬於那個小山村，屬於那個貧窮破敗的家。可現在，我認為我屬於這個城市，我比任何人都更屬於這個城市。我了解這個城市，了解它的白天和黑夜，我不會再被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