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你不要太驕傲(1 / 3)

上帝已死,基督是一則神話,而人類卻孤獨地站立。但是人類是在莊嚴中孤獨地站立。

——尼采《我妹妹與我》

看著麵前這個長發女孩,她還沒有醉,但已經快醉了,使我心生憐憫。她的神情,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卻又一直不能確定,是誰呢?是誰,這麼熟悉的神情……

1

生活有時候平淡無奇,有時候卻又比小說更具有戲劇性。

城市的夜晚總是鮮活的,尤其是今晚——平安夜。年輕人找到一個尋歡作樂的理由,到處是狂歡的派對。

熱鬧是別人的,我是獨自一人。我坐在一個名叫蘇菲的酒吧裏,一個角落,燈光昏暗,要了一杯紅酒,聽著音樂,看著舞台上的表演。

斜對著我的一桌,坐著一對年輕的男女,看上去像是大學生情侶。

“你為什麼不相信我?”女孩問男孩,一邊用勺子攪動著杯子裏的液體。

“不.,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我不相信我自己。”男孩說著,端起手中的杯子,飲了一大口酒水。

“為什麼?”

迪斯科的音樂突然響起,掩蓋了他們的對話,我沒有聽清楚後麵的答案。

舞台上男男女女隨著激烈節奏的音樂在那裏扭動著,在強烈閃爍的燈光下,好似鬼影幢幢。是的,我想起這個詞:鬼影幢幢,我還想起了另外一個詞:醉生夢死。

我想到若幹年之後,這些人都將變成骷髏或骨灰,目前在這酒吧裏的所有生命都將消失,就如這舞蹈,逃不開曲終人散。我有一種想要痛哭的感覺。可他們,完全沉醉在這短暫的歡快之中。

2

一位長發飄飄的女孩,端著一杯啤酒,來到我的桌前。

“我可以坐這兒嗎?”

“當然。”

“你也是一個人?”

“是的。”

“你看上去不太開心。”

“你也是。”我看了看她。

“你看這滿酒吧的人,有幾個是真正地開心呢?”她端著酒杯向著舞池的方向劃了一個弧線,好似把盞酹灑,“隻不過,都是醉生夢死罷了。”

我聽了心裏一驚,怎麼用的與剛才我頭腦裏冒出的詞一樣?

她看著我怔怔的樣子,仰著頭笑:“是不是嚇著你了?”

“沒有,是心有靈犀。”

這時反而是她一怔:“是嗎?”

“是的,剛才我也在這樣想呢。”我端著酒杯笑著說,“來,為我們有共同的想法碰杯。”

舉杯對飲後,我們沉默無語良久。我感到有一些尷尬,努力想找個話題,但終究沒有開口。

“相逢何必曾相識,同是天涯淪落人。”當她再次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的時候,這樣感歎,“我相信你也有不快樂的事情,但是你不想說,那麼我來說吧。我看你也不像一個壞人,當然也不一定是一個好人。”說到這裏的時候,她笑了笑,“不過,這都無所謂,反正不認識,隻是陌生人。”

3

在這喧鬧的酒吧,她的故事隨著音樂聲靜靜地流淌著:

“我是窮人家的女兒,說不上家徒四壁、一貧如洗,但也差不多。從剛記事起,大約五六歲吧,就要下地幹活,我最早的記憶就是在田裏摔了一跤。父親長年在外麵打工,在我10歲的時候,父親在一家個體礦廠做工,井下作業時發生了塌方,再也沒有上來。父親死後不久,母親改嫁了,就嫁在同一個村子。

“繼父是一個老實巴交的人,用老實不如用懦弱,沒什麼能力,隻知道種地,家裏也很窮,跟我以前的家差不多。我母親的命真不好,找的都是窮男人,過的都是苦日子。

“沒幾年,母親與繼父又生了一個兒子,那就是我的弟弟。我在學校時成績很好,有歌舞天賦。有一次學校要參加縣裏的文藝彙演,老師讓我參加,但需要自己出錢做演出服。母親沒有錢,我也就無法參加表演了。學校組織我們到縣裏觀看演出,看著同學們在台上跳舞,想到自己本來也可以在上麵跳的,淚都下來了。

“我上了初中,快中考時,母親與繼父相繼生了病。那時候,家裏隻有幾千元錢,隻能給繼父先看病,母親沒有去住院,錯過了最佳的治療時機,最後母親癱瘓在床了。從那以後,我就在內心發誓要掙大錢,治好母親的病。

“父母病了之後,為了能夠保證弟弟有學上,我隻能輟學。那天告別校園時,我一個人背著書包,都不敢回頭去看學校的教學樓。

“我原是一個驕傲的女孩,做過好多好美的夢,我看不起平凡和庸俗,可生活教訓了我,它說,你不要太驕傲……你讀過《嘉莉妹妹》嗎?”

“讀過。”

“那上麵說,一個鄉下姑娘來到城裏,要不就是特別地走運,要不就墮落,要想不好不壞,是不可能的。我屬於第二種。

“我與一個同村的姑娘一起來到城裏麵打工。我先是在餐館打雜,後來有朋友介紹到歌廳,說你喜歡唱歌,陪別人唱歌就能賺錢。第一次陪客人唱歌,我很高興,但當客人在我身上摸的時候,我很生氣。可老板娘交待要陪好客人。老板娘說:‘別裝得自己像處女一樣。’我說:‘什麼處女?我就是處女呀!’那個男人聽了,就說:‘真的?你真的是處女?如果你願意陪我,給你5000元錢。’這個數字,當時的我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天方夜譚,因為,當年救我繼父命的錢都沒有這麼多。可我還是很害怕。那客人唱完歌,給了我200元錢,說第二天再來。第二天我不敢再去那兒上班了,但我也不能回家,因為我答應了母親要賺錢的,母親的病、弟弟的學業都指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