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動手解開我的衣襟。她的手在我身上摸索,我知道她要讓我幹什麼。我不再害怕,我不怕失敗,不怕被她看不起。我們隻是萍水相逢,我隻是她的一個客人。我坦然地躺下,隻想靜靜地接受她的撫慰。
在她“愛”的撫慰下,我那多日以來疲軟、無力,經曆過憂傷和失敗的男根竟然重新挺立了起來。它蘇醒了,重新充滿了欲望!我流出了激動的眼淚。她看到我的神情,略顯詫異。她輕輕地用手拭去我眼角的淚,然後抱著我,像母親一樣抱著我。我感到溫暖。
當我離開時,把身上的幾百元錢都給了她。
我身無分文地走在大街上。望著一輛輛晃著車燈疾駛而過的汽車,我的腦海裏想到《魂斷藍橋》電影中的女主角,美麗、純潔卻淪為社會犧牲品的那位芭蕾舞女演員。真想像她一樣紮進汽車輪子底下,結束這一切。
我累了,太疲憊了。
11
一夜的溫情,並沒有給我帶來愉快的心情。
兩天後的早晨,我起床時感到頭昏沉沉的,發熱,咳嗽。我認為是感冒了,自己到藥房去買了抗感冒藥。服藥後的第二天,我發現龜頭有些發紅、發癢,包皮上還起了一些小疹子。這時,我突然想起了艾滋病,會不會是那天傳染上的?恐懼的感覺,就好像一股冰冷的水從後背流下。
啊,天呀,會不會真是艾滋病?!我一下子像被捆綁在一輛向絕望深淵駛去的高速列車上,又像一隻老鼠正麵對著撲向自己的貓。
我努力去證明這是不可能的,也許這隻是服藥後的過敏反應或者其他的原因。有那麼多人與“小姐”發生過性關係,他們都沒有感染上,為什麼偏偏就我感染上了?我推算著這種概率。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萬一那個極小的概率就包括了我呢?!
我想去醫院做個檢查,但又不敢去。我害怕被證實真的得了艾滋病。
艾滋病像是一塊燒得熾熱的烙鐵,烙在我的胸口上,使我喘不過氣來。
啊,死亡,你為什麼如此地緊追我不放?母親死於癌症的陰影尚未散去,我又扯上了這個更為可怕的病。
我實在不能忍受了!死亡有什麼可怕呢?藥石不能勝之,刀劍勝之;刀劍不能勝之,意誌勝之;意誌不能勝之,死亡勝之!死亡無所不勝。
來吧,與其這樣在死神麵前驚恐不安,不如就讓它來吧!
讓我的心靈歸於永久的平靜!
12
“我要走了,而且永遠不回來,這個世界對我的折磨太重了,我已經被折磨得太久了。
“雖然我一直鼓勵自己要堅強、要勇敢、不能脆弱,一直想靠自己的力量去征服和戰勝命運,但我確實再也無法支撐下去了。請別責備我的軟弱。我無情地壓迫自己,我不讓自己輕鬆和喘氣,不讓自己好好地活著。那頑固而執著的神經症、疼痛和憂傷,它們苦苦折磨著我,像貓逮老鼠一樣追捕著我,毀滅著我的希望,最終把我送上了絕路——我至死都在控訴。可我控訴誰呢?被告人缺席了,我的人生也該謝幕了,我不想再回到這個世界。
“我死後,既不想下地獄,也不想上天堂,就讓我做一縷清風,隨意飄蕩,我太想自由了!別了,所有曾經給我愛、給我幫助的人,向你們致最誠摯的謝意!爸爸,對不起!兒不孝,不能回報你,反而給你痛苦
我留下了遺書,並且留下了微薄存款的密碼。
我服下了一把安眠藥。我想最後看一眼這個世界。我的頭腦很亂,漸漸昏沉了過去。
13
當我看見同事和護士的身影時,我明白自己仍然活著。
我得救了,可我失敗了。我喃喃地說:“你們為什麼要救我?為什麼要把我留在這個世界?這是殘忍和痛苦的呀!”我突然提高了聲音,泣不成聲。
後來,我才知道,因為一個非常偶然的因素,我的一個同事到宿舍來找我,他把處於昏迷之中的我送到了醫院。
我活了過來,也被證實沒有感染艾滋病,但我還得麵對傷痕累累的生活。
因為我昏迷了太久,單位通知了我的父親。他連夜從家鄉趕了過來。
當父親走進我的病房時,我的心震顫不已。我第一次看出了他的蒼老:胡子拉碴,頭發大部分都白了。他已成了一個純粹的鄉下老頭。在我的眼裏,他一直是威嚴的、有權威的。可在病房裏,他卻顯得那麼地無助、焦急和憔悴。他或許是看到我尚好,表情有些放鬆了下來。同事們與他打招呼,安慰他,向他解釋原因。
他沒有對我說一句話,隻是靜靜地坐在病房裏,離我的病床有一些距離。我也無話對他說,隻覺得羞愧。但是,看見了父親,我發現我不能死,即使僅僅是為了他。因為我的死,對他是一種殘忍。Z醫生手記
自殺,是最無奈的舉動,也是最無可救藥的逃避。逃避,是心理問題的本質特征,而自殺是其中最為極端,也最為嚴重的形式。自殺,毀滅了一切改變的可能,是對改變最徹底的拒絕。無論何時,因痛苦而選擇自殺都是一個錯誤。真正的勇敢,不是敢於去毀滅,而是在毀滅的陰影下,仍然能夠看透深淵,抓緊絕壑,奮勇攀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