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人性的、太人性的(1 / 3)

我這個被釘在十字架上的人,吊在一千個象征渴望、挫折與悔恨的十字架上。

——尼采《我妹妹與我》

後來,我又來到曾經的那個湖,那個島,荷葉已凋零……我不禁潸然淚下。

這個給我吻的女人,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真實姓名。

1

人總是不斷地迷茫於人性。

人性有時是我們的利劍、盾牌和逃遁的通道。而人性的最深處又是什麼?是肉體的性欲,還是我們作為人的精神?

來說說我的性吧,這也確實是我內心一個很大的衝突。性,是我的困惑,是我尚未能擺脫的繩索……這真是一種與生俱來的力量,它無法用我的良心來馴服。我需要尋找它的出路,並努力去理解它。

在整個青年期,我一直想搞明白愛與性的關係,這好似一個纏繞不清的謎語。“愛情是詩化的性欲”,這是日本小說家介川龍之芥說的,這是一個直接而不失體麵的回答。

羞於出口的,並非恥辱,也非罪惡。

2

廣闊的草原上,兩騎在盡情地馳騁著,前麵是一位穿紅披風的女孩,草原的風把她的披風吹起,展開如一麵鮮豔的旗幟,後麵的我在追逐著我的愛人……

這個場景,我不知道是不是在某個電影裏看到過,它常常出現在我的白日夢裏。對愛情的憧憬,是少年的浪漫向往。我夢想的,總是苦難而動人的愛情,是真正超越了生死和功利的愛情,我準備為之付出一切。愛情的夢,顯得那麼地高潔,帶有強烈的柏拉圖色彩。

那常常在上學路上遇見的女孩,那像女神一般的麵容和神態,讓我覺得那麼地聖潔,一塵不染。一點點的肉欲衝動,都讓我覺得是一種

3

以前的鄉村,人們對於性是保守而又矛盾的。性是一種禁忌。婚前、婚外的性行為,被看做是有傷風化。男女之間,總是保持著某種矜持。然而,在茶餘飯後,男人和女人們樂於談論的話題,好像又永遠離不開情與色。風流韻事被饒有趣味地傳播,男人和女人們大聲地開著帶有性意味的玩笑。男人和女人們在同一條河裏洗澡,女人們聚在一堆,穿著外衣浸泡在水裏,曲線畢露,水淋淋的誘惑。

我對女人肉體最直接的印象則來自於城市。小時候,我幾乎沒有到過城市。整個童年,滿眼是破舊的村莊和芬芳的田野。唯一一次對城市的印象,就是母親帶我到離家幾十公裏外的縣城走一個遠房的親戚。對那次城市之旅,我印象十分深刻的是公共浴室。在城市的那些天,母親有一次帶我一起到女浴室去洗澡。年幼的我,看到那麼多的裸體女人一定感到驚訝和好奇。若幹年後的今天,我還會想到那些晃動的、豐滿雪白的女體。人性最初的萌動,記錄在腦海裏。伴隨著情竇初開的是性欲本能的覺醒。這些都是最早的性啟蒙。

還有一種誘惑,來自女人的乳房。在鄉村裏,女人的乳房在生小孩之前是金奶子,在生小孩之後,便成了泥奶子,不再被賦予神秘、羞恥和禁忌的意義了。那些哺乳的女人,不論是在房前屋後,還是在田間地頭,隻要懷裏的嬰兒想要吃奶,就會旁若無人地撩起上衣,露出那飽滿的乳房喂小孩。每當這時,被嬰孩吸吮著的乳房,就會在我的體內激起一陣強烈的熱流。我的目光,也像是那正在吸吮的小嘴一樣貪婪,但又很害怕被人看出我的異樣,因此目光總是在那乳房以及背景之間遊離,裝出一付若無其事的模樣。

4

性真是一種折磨人的力量,它使我一次又一次地陷入自慰,悔恨,再自慰,再悔恨的怪圈。但我仍然無法抑製住對性的衝動和幻想。

讓我難以啟齒的是,我幻想的對象常常是自己的表妹和鄰居三嬸。那些帶有亂倫色彩的想象,使我興奮不已。最不堪的,有時候,我竟會想到自己的母親……

我多麼地愛我的母親,可那又是多麼地羞恥呀!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大約在小學,我學會了用手去玩弄生殖器,體驗那種愉快的感覺。這種情況一直延續到上初中。後來,我知道這樣不好,會形成一種叫做“手淫”的不良習慣。但為時已晚,我已經不能克製自己的這種衝動了。

在初三的某個晚上,當我又一個人在被窩裏玩弄生殖器的時候,突然有一種劇烈的快感襲來,從裏麵射出一股熱乎乎的乳白色液體。當時,我嚇壞了。這不是尿液,也不是血液,這是我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我很緊張,但我又不敢告訴母親。我怕母親第二天會從褲子上看出來,所以把褲子藏了起來。此後,我常常在早上睡醒了的時候,發現褲子濕漉漉的。我以為自己真的生了什麼病。我開始覺得自己的手很髒,有時都不敢用手去拿吃的東西。然而,我又不能忍受不用手去撫弄生殖器,因為那種強烈的快感讓我依戀不舍。

5

青春期時,身體的發育和成長讓我感到害怕。沒有人告訴我,為什麼會是這樣。

我怕在大庭廣眾之下敏感部位突然勃起,我怕別人看出我會手淫。因此,我害怕在廁所和浴室被人看到我的生殖器,好像那上麵有一種罪惡的印記,好像那是肮髒、不堪入目的東西。

到鎮上上高中後,我住在學校的集體宿舍裏。其他方麵我還能適應,洗澡卻成了我的困難。我不敢走進學校的澡堂,看到那些赤條條的男性同伴,我的心就莫名地“撲通撲通”直跳,並且感到緊張、氣悶。每一次我都是匆匆忙忙地洗,總是先找到了一個靠近角落的淋浴頭,然後才脫下內褲,麵向著牆壁,急急地洗一下就跑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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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次又一次地沉淪在性的衝動和幻想之中。拚命自慰,體驗那份無法比擬的快感,一邊流著自責和悔恨的淚水……

我真不是東西!但我外表還是一個非常文靜、聽話、好學、上進的人。

高二下學期的一天,同學神秘兮兮地給了我一本書。回到家裏,我“沉淪”了。正當我在對著那些燃燒欲望之火的圖片快意之時,門突然開了,是父親進來了,他一切都明白了!他一下子把我從椅子上拖了起來,啪啪,那兩個耳光響亮的打在臉上,然後他摔門而去。我永遠也無法忘記,父親當時的眼神。它讓我無地自容,我捂著臉,呆呆的站在那裏。

我對自己產生了仇恨,以致想要閹割了自己。盡量回避與父親在一起。我的內心流淌著羞恥和罪惡的河流,我真的想讓它們把我的生命也帶走。

我在人性之中,受到了非人性的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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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著性衝動的,是對情感的渴望。

同村的根子叔花三千元錢買了一個雲南的女人做老婆。那女人比根子叔小十多歲,長得模樣俊俏,可惜是個啞巴。那女人來到村子後,倒是老實巴交地跟著根子叔過日子。但是因為那女人漂亮,又不會說話,惹得村裏一些男人有了非分之想。害得根子叔像看著一個寶貝一樣,不敢讓那女人離開自己的目光,走到哪裏都把那女人帶到身邊,像個影子一樣。村裏人笑根子叔,簡直是把女人拴在褲腰帶上。

雖然這是一樁買來的婚姻,雖然人們嘲笑根子叔,但我有時也為他們的婚姻所感動。至少,根子叔是愛惜這個女人的,是想保護這個女人的。即使是自由戀愛得來的婚姻,又有多少人曾經這樣愛惜過對方呢?

除了野蠻的婚姻和殘忍的感情,我也見證了一份真摯的愛情。

我的二堂叔經人介紹與鄰村的女孩戀愛。她人長得漂亮,待人也好,我都已經叫她二嬸了。然而,不久,她因腿部疼痛到醫院去看病,卻查出患有神經係統的疾病,是一種很罕見的病,腿部的肌肉會慢慢地萎縮,最後導致癱瘓。治愈的希望很小。村裏人都勸二堂叔趁著尚未成親,放棄她。“你還年輕,可以另外找一個。她這種病,會是一輩子的負擔,你在經濟上也承受不起。”幾乎所有的人都這樣對二堂叔說。二堂叔沒有說話,但第二天,他就把她接回了家,不久又到鄉政府辦了結婚證。從此,在很多個早晨,我都能看見二堂叔背著二嬸走上十多裏的山路,然後在鎮上坐車到縣醫院去打針、檢查。二堂叔還自學中醫,四處尋找偏方、采摘草藥。有一次他在拔草藥的時候,被毒蛇咬傷了手指。我去看他的時候,他的右手腫得怕人。我真的被二堂叔感動了。這是一個平凡的鄉下漢子,然而他懂得真情,懂得珍惜,懂得什麼叫患難不渝。我也為他們感到驕傲。看到他們因治病在經濟上的困境,我發誓以後一定要為農民的醫療謀福利,讓農民看病也有保障。後來,每年回家我都會去看二堂叔及二嬸。我希望,自己將來也有這樣一份真正的感情。

我期望詩意地生活,尤其是詩意地生活在愛情之中。

8

秋日的早晨,落葉蕭瑟,有一層薄霜覆蓋在枯草上。在村外的涼亭裏,圍著一圈的人,有惋惜聲,有感歎聲,有可憐聲,最為響亮的是哭泣。

村裏的一個小媳婦,丈夫出門在外打工,自己一個人在家帶著孩子。也許是不堪寂寞,或者是經不住挑逗與誘惑,小媳婦與鄰村的一個小夥子發生了性關係。一天晚上,他們又一次在家偷情的時候,被婆婆撞見了。婆婆憤怒了,大吵大鬧,威脅著要立即打電話把兒子叫回來……當晚,小媳婦喝農藥自殺了,第二天早上才被人發現。可婆婆堅決不允許把媳婦的屍體放在自家的堂屋。媳婦的屍體被轉移到了村外的涼亭裏,晚上沒有人守護,被老鼠咬去了半邊臉和一隻眼睛……

我沒有見到過因為偷情而被沉塘,或者被眾人用石頭砸死的懲處,可這一次是我看到一個人因為性而受到的最嚴厲的“懲罰”,雖然這個懲罰,是由她自己以及老鼠做出的。我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去看熱鬧,隻是站在遠處看著人群,聽著旁人的描述,我感到毛骨悚然!多少年之後,隻要一聽到偷情的故事,我就會想起當年的這個場景。

9

上大學之後,性仍然是一個問題,或者說比高中時期更成問題。高考時因緊張而遺精的場景牢牢地印在我的腦海裏。有一段時間,我害怕在課堂上會遺精。

我明顯感到自己肉欲的衝動越來越強烈。在軍訓的時候,我一邊在練隊列,一邊還在瞟著過往的女生。性的幻想很多,自慰仍然繼續。我從書上看到,性交的正常頻率是一周三到四次,於是我基本上保持了兩三天一次的自慰頻率。到了那個時間,往往不自慰就不能人眠。我感覺這不完全是一種生理的需要,更成為心理的需要;這不再僅僅是青春期的騷動,而是一種強迫性的心理躁動。我把自己牢牢地按在欲望的漩渦之中。

我曾經想努力戒除自慰的習慣,但記憶中最長的沒有自慰的時間是九天。它已經像毒癮一樣,不可去掉了。往往是在我一次又一次鼓舞自己誌氣的時候,當晚又免不了自慰,豪邁隨著精液一起泄出。在宿舍自慰需要格外小心,我戰戰兢兢害怕被室友察覺,隻有等到熄燈以後,室友都上床睡覺了,才能偷偷摸摸地進行。待到結束,往往已過子夜。這時我又擔心起睡眠的問題,怕睡得不夠,影響第二天的精力。清晨起床的時候,我總要計算著昨晚是幾點入睡的,睡了多少個小時,一旦少於七個半小時,就覺得不安。第二天果然感到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