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麵全然是茫茫的雨霧,那不遠處的山間籠著重重地深影,枝葉飄蕩仿佛嗚咽。
蘇漾的呼吸愈發微弱,細密的寒雨拍打著雨傘,落到顧宣清的臉頰。夜那樣深,他眼中依稀一點的光,是她旗袍上的珠子,零零碎碎綴在頸邊至胸口。
那雪色地珠光,在雨幕裏像是振翅而飛的蝴蝶,許多的蝴蝶。糾纏著伏在她衣襟那片鮮血上,不著邊際地輕觸著他的知覺。
汽車早已等在了階下,這時柏油路有幾輛汽車疾馳著開了過來,衛戍隊當即湧到車前警戒,紛紛支起了長槍。
幾團亮如火焰的車燈漸漸臨近,謔的一聲,前麵那輛汽車停在了一旁。後麵跟著的車也依次停下來,許多人一湧而下。他們一應全是黑衣黑帽,腰間別著槍。
在北地,敢這樣明目張膽配槍的,除了顧係軍閥,隻有雲家的龍吟幫。紛揚的雨倏忽轉大,一種劍拔弩張的氣氛火速在空氣中彌散開。所有張弓撲網的人都屏息以待,衛戍烏黑的槍管對準最先駛來的那輛汽車,仿佛一觸即發。
汽車熄了火,隨行待要去開車門,雲念深已推門下了車。那頭車燈明晃晃的,他被籠在裏頭,依稀顯出些清冷的瘦削來。
可是身形頎長,俊容在光影裏有幾分冷白。如此時刻,他也不過從容的朝著顧宣清的方向疾步走去。
韓平彰帶著衛戍迎上去,態度盡管是客氣,卻凜然帶有威懾的意味,說:“雲三爺,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並不合適,即便您想為方述安收屍……”
他適時的頓住,重新說:“不對,是即便您想為‘林詠成’收屍,也得等他屍骨涼了再來。”
雲家與顧家對立多年,在這風雨如晦的時局造就下。各路軍閥專權,雲家就算勢力再大,終究名不正言不順。
雲念深無暇敷衍,冷冷說:“替我謝謝公子爺,原本我也想要了‘林詠成’的命,公子爺早我一步。”
他疾步走過去,看見顧宣清抱著蘇漾。隔著雨,仿佛是虛無縹緲地一撇影。雨那樣大,侍從官在後撐著傘,蘇漾緊閉著眼,風席卷著她的發絲,狂亂的飛著。
顧宣清才要將人抱上車,卻見雲念深不顧蓄勢待發地槍口,闊步走上前抓住了車門。臉上浸滿了寒意,不卑不亢的說:“公子爺,蘇漾是我的妹妹。要救人也要我們雲家來救,就不勞煩您大駕了。”
顧宣清聞言,臉上攢出迫人的神態來,冷冷說:“你敢攔著我?”
近處那幾株銀杏不停搖著枝葉,風似乎都變得大了起來。他雙眼裏迸裂出一點深諳碎紋,見蘇漾無知無覺地垂著手臂,蓬鬆卷曲的長發墜到了臂彎,鮮血從衣襟流淌下去,絲絲縷縷刺目的紅。
“讓開。”他厲聲警告。
雲念深見他如此情狀,已然洞隱燭微,卻權衡說:“公子爺,聽聞大帥已為您訂下婚約,今晚如此大的動靜,是否會牽連到蘇漾?救人為先,請公子爺不要為她招來別的禍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