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不由鄭重說:“公子爺,方述安十分狡詐,如果被他察覺有異,咱們就很難抓到他了。”
顧宣清默默抽著煙,青色的煙霧浮過他的眉梢眼角,又彌散開。依稀中女孩子的麵容也褪了色,隻存著一種虛茫茫的黯然銷魂,隨著燈影微微的一晃一晃。
四下裏仍是靜蕩蕩的,他隨手扔掉那半截煙。又將照片擱在桌上,那照片芳草斜陽的景,大抵是個好天氣。
他的聲音分辨不出情緒,“我隻要抓到方述安,至於其他的人,不必橫生枝節。”
廖斯詠一向為他馬首是瞻,是極縝密小心之人,任何的蛛絲馬跡都能見微知著。聞言已然明白公子爺有所保留,但眼下重心應該在抓捕方述安一事上,立時慎重的道了句是。
顧宣清問:“他人在哪裏?”
廖斯詠當即說:“在城郊廢棄的公使館,屬下已經通知曾旅長帶人過去了。”
顧宣清拿起軍帽戴在頭上,整張臉掩在陰影裏,輕聲恩了一下。目光轉顧窗外,夜色混了一絲潮漉漉的氣息,細微的飄過來,摸不著也看不見的一點微涼。
他站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壁鍾當當當響起來,原來已經是九點了。屋子裏拉著厚重的絲絨窗簾,一絲餘光也照不到外麵。
盡管開著吊燈,隔著彩色琉璃罩,宛如死灰裏燒著地火苗。鬥櫃上的留聲機開著,傳出的聲音正唱著一段桃花扇,那女聲枯細地撲過來。
在這昏溶溶地暗室回蕩著,像是被扼住了喉嚨。微微地淒怨,將這夜也蒙上了些許地惆悵。
躺在沙發上的方述安聽的索然無味,幹脆按了開關,“啪”的一聲,留聲機霎時戛然而止。
他已年逾五載,穿著身舊式長衫。手裏握著鍍銀的煙槍,顫巍巍燒著煙泡。極枯瘦的麵孔,雙眼直直地盯著前方,魂卻早早地就飛出去了。
那枯黑的指節跟樹枝似的,指尖一下一下敲著煙槍,總不肯消停。屋子裏浩浩蕩蕩全是煙氣,陰冷的寒意正侵蝕著伏在角落印花地毯上的蘇漾。
她躺倒在地,蜷縮著身體微微喘息著。手腕及手心上緩緩流淌著鮮血,身邊散落著花瓶的碎瓷片,尖銳的青釉上沾著點點血漬,早已幹涸了。
這屋子裏到處都是冷的氣息,幾枝月季花栽倒在一旁,花瓣開的鮮亮奪目。灩灩的流瀉了一地,在影影綽綽的煙霧中,還微微地搖漾著。
她的長發淩亂披散,麵容被虛遮了些。隻一雙眼黯黯地仿佛蘊著死氣,像是已沒了魂魄,虛茫茫地被這吞噬人的黑夜消磨殆盡了。
四下似乎沒有絲毫聲音,那暗處潛藏著的情緒被一點點抽離。她身上也痛的厲害,剛才那一番抵抗不過是強撐罷了。
她或許不該冒這樣的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