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似是故人來(一)(2 / 2)

忽而伸出手抓住他的手臂,濕濡的鮮血順著掌心流下去。聲音喑啞淒清,“救救我,求你……救救我。”

她的麵孔在薄光裏有一種黯然銷魂,那顫動的睫毛,似乎也牽動著人心。

顧宣清抱著她快步朝外走去,她依在他的懷中,一呼一吸微微顫動,那般怯弱可憐。

屋子裏又起了一陣風,帶動了頭頂的垂鑽燈,叮叮鈴鈴地響了又響。他想起她剛才看著他時,那一雙眼眸仿佛桎梏在夢裏。

她隻是那樣平常的看著他,是曾經他見過的,隻一瞬間就蹉跎過去了。這白霧中寂寥的深秋,到處都在下雨,搖憾著這個世界。

三個小時前。

黃昏漸褪,天色微暗下去。戲樓裏這一折玉簪記正唱到緊要處,千愁萬恨別離間,道不盡的陰晴圓缺。從錦繡堆裏飛出的愁緒,一撮風似的被紅塵卷的蕩然無存。

蘇漾掀開簾子,一身水青戲服,在燈光底下披雲披霧似的,自有一種風神。

她滿頭綴著流光溢彩的軟硬頭麵,一雙美眸微揚,塗了戲妝的紅胭脂,眼尾拉的長長的,清冷的麵孔上連一絲表情都沒有。

戲樓裏管事的梅姨嫵媚多姿的站在她身邊,似笑非笑說:“今兒那閻王爺登了門,他可從不來這樣的地方。我雖然在顧軍中有些關係,可走不通他的門路,我瞧著你很規矩,就上台去唱一折吧。”

蘇漾並不好奇那閻王爺是什麼人,隻是稱得上這三個字的。大抵是生殺予奪,權勢滔天的人物。

原本這戲樓就魚龍混雜,權貴名流並不少見。但多是聲色犬馬之徒,這亂世之下,隨處可見鷹犬之輩。

梅姨這時抬手指向上麵的包廂,眼裏有萬種風情。意有所指地說:“你要是能幫我留住了這尊大佛,就算是北地再紅的角兒。以後在你麵前,也要黯然失色了。”

蘇漾隻想置身事外,聞言就說:“梅姨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沒有那種本事。”

梅姨眼睛隻管盯著樓上,輕蔑的說:“你的確沒有那種本事,這位閻王爺可不是什麼紙醉金迷之輩,怎麼會把一個低賤的戲子放在眼裏。”

蘇漾恍若未聞。梅姨見她不卑不亢的,就伸出手不動聲色地撫上她的麵頰。那塗的鮮紅的長指甲慢慢劃過她的皮膚,似摩挲似審視。

忽而抬手一巴掌重重打在了她的臉上,那尖利的指甲狠狠掐著她的嘴角。慢慢地說:“一個站在戲台子上的低賤戲子,要你笑,你就不能哭喪著臉。要你妖嬈獻媚,你就沒有尊嚴可談。明白麼?”

蘇漾麻木的轉開了臉,伸手擦拭掉嘴角的血痕。她的雙眼黯黯地,一種朦朧的淒美在她的麵孔上蔓延開來。

餘光瞥見戲樓裏的夥計走了過來,謹慎地同梅姨耳語兩句。梅姨聽後喜不自勝,攏了攏鬢發,含笑走開了。

蘇漾緊緊地攥著手心,嘴角上揚起來。抬袖半掩麵,額上水鑽的碎光晃了又晃,為她平添了幾分佳人醉顏酡的風姿。

蛇出動了,一場好戲馬上就要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