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悠然下意識地往前看去,隻見回廊台階前負手而立著一個白衣少年,俊朗的麵容在陽光下泛著光芒,眉如遠山,清澈如水的眼神裏沒有一絲探究,倒顯出幾分光風霽月的味道來。禮貌地對他微微一笑,他點頭回禮。
“姐姐,好不好嘛?”
小家夥臉蛋曬得紅撲撲的,兩隻烏黑明亮的大眼睛帶著期盼地望著她。沈悠然看得心裏一陣柔軟,他是因為沒有安全感吧,就像她一樣,雖然表麵上一切都還好,但是內心的寂寞與不安還是瀠繞在心頭,他就隻有她一個親人,也隻有她是真心疼愛他的。
想著嘴角的笑容就有些悲涼,但還是故作無奈道:“好,就你纏人!小磨人精!”反手牽著他的手往前走。
沈守真眼裏得意神色盡現,雄鄒鄒氣昂昂的,大搖大擺地邁著小短腿,活像打了勝仗般走得神氣十足。果然他的姐姐是最疼愛他的人,才不像府裏的這些人,表麵上敷衍他還不夠,背地裏還要說他的短。
謝言鬆眼裏浮上一絲笑意。
沈悠然見狀,也覺得忍俊不禁,她阿弟實在是個人小鬼大的可愛磨人精!
“阿弟年幼,言語有不當之處,還請不要見怪。”
話剛落下,沈守真就皺起眉頭看著她阿姐,頗有點不滿,不明她阿姐為何這般說,他對這個長得十分好看的哥哥還挺喜歡的,因為他眼裏沒有像別人那樣輕視他的眼神。
眼裏閃過一絲黯然,謝言鬆隻淡淡回道:“令弟天真有趣,活潑爛熳,還多得他帶路,又怎會怪罪!”抬腳轉身步上台階。
三人一路走著,倒也無話可說。沈守真人小步子也少,謝言鬆照顧著,距離拉得並不遠。遠處已隱約可聞唱戲熱鬧的聲音。
沈守真卻顯得有點不安,皺著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皮膚白白嫩嫩的就像剝了殼的雞蛋在陽光下映著光輝,輕輕地搖了搖他阿姐的手,出聲問道:“你剛才去哪兒?是去看祖母了嗎?”
沈悠然道:“不是,待會兒散戲了再去。”
沈守真“哦”了一聲,看她阿姐臉色淡淡,低頭看著自已的腳悶聲說道:“難得熱鬧一回,這麼快就要走了嗎?”人一散,難免覺得孤單,心裏想起她娘,想到這府上眾人都有爹娘疼愛,“我想起阿娘了,她一個人會很孤單的。姐姐,我們還能回去嗎?”
他年紀雖小,但已經學會察顏觀色。在這府中,處處都講規距,這個不許那個不行,祖母態度冷淡,人都是見風使駝的,表麵上不會太過,終究也有些意思在裏頭。又聽到一些閑言碎語,心裏難免委屈。他身邊隻有阿姐,可知道阿姐心裏也不好過,也不敢跟她多說,肚裏也裝了心事。
沈悠然默了一陣,腦裏一片空白,什麼想法也沒有,因有外人在,不好多說,隻軟聲哄著他道:“會回去的,等你長大就回去。阿娘在天上看著你呢。你過得好,她會很開心的。”從懷裏抽出帕子替他抹淚,他年紀小比不得她,在這樣陌生的環境裏,爹娘不在,周圍都是些心思七繞八彎的人在暗處觀察,難免受了些委屈。也是她疏忽了,這段日子隻怕受驚不少。
她的性子冷淡,與人不好相處,她自己是知道的。但隻要沒犯什麼大錯,在出閣之前也不算什麼大問題,畢竟是要嫁出去的,要挑剔也是夫家來挑剔。可是阿弟就不同了,他如果要在這府中生存下去,就必須要適應這裏的生活。
謝言鬆回頭望去,隻見姐弟兩個牽著手,一大一小,互相安慰,便垂了眼眉負手靜靜地等在原地。
沈悠然抬眼望去,隻覺得這謝公子滿身的光華,芝蘭玉樹般的身影,竟透著一股落莫蕭索,眉間淡淡的憂愁從剛才到現在依然還未退去。收回了目光,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還是先顧好自己的事情,別人的事跟她有什麼關係呢?
“喲!謝家這小子原來在這!我還以為他掉茅坑裏了呢?”拐彎處跑進了四五個年齡相當的,為首的是個略微顯胖穿著華貴的小胖子,很顯然剛才那帶著嗤笑諷刺和蔑視的話就是從他嘴裏吐出來的。
站在他身旁稍高個子的暗暗扯了扯他寬大的袖角,搖了搖頭,用眼神示意他別多嘴惹事。
那胖子卻不買他的帳,一把用力將袖子扯出,眼神恨恨的盯著謝漣,咬牙切齒的模樣恨不得將他生吞活潑了般。沈悠然將嚇得渾身一震的沈守真護在懷裏,安撫地一下下輕拍著他,柳眉緊皺,一邊拿眼看謝言鬆,他卻像事不關已般隻瞧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淡漠得很也不屑得很。
胖子見狀越加氣憤不已,哧著牙側頭吐了口水,回頭衝著身後的人喊:“你們有多遠滾多遠!今天小爺惹出的事情跟你們不相幹!你們愛幹嘛幹嘛!隻是今天可別在這礙手礙腳,要是讓我不痛快,有你們好看的!”說著就要挽袖子衝過來。
衣裳卻被身邊的那人扯了回來,沉聲道:“也不看看這是什麼地方!你要打要鬧也要先出去了再說!把人家的生辰宴搞砸了看你娘打不打斷你的腿!”
隻見那胖子哆嗦了一下,頗有顧忌,挽袖子的手緊緊地抓著手中的布料,指間關節過度用力已微微泛白,濃密的眉毛緊緊地皺在一起,眼珠子來回滾動,一臉不甘,卻又下不了決心就這麼放過他的樣子!
那人已知勸住了,聲色放軟道:“他始終是要出府的,你要教訓有的是時候,犯不著這個時候得罪了府裏的人!再說,在這裏大動拳腳得驚動多少人!你自己打不痛快不說,有理也變成沒理了!這裏還有旁人呢,別把不相幹的人扯進來,你這得罪人的毛病可不能再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