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大剛手捧臉盆,精神抖擻走出浴室。
女浴室裏仍有滴滴嗒嗒的水聲,隨後什麼聲音都沒有了。
劉師傅沒好氣地說:“你呀,你,你也像人家女孩子,有那麼多東西好洗,那麼磨磨蹭蹭。”
王大剛不理會劉師傅的責嘖,擼了擼頭發:“那妹子的歌聲唱得真不賴啊。”
劉師傅:“是不錯,金嗓子說不上,也算銀嗓子吧——百靈鳥。”
王大剛明知故問:“她是我們廠的?怎麼沒見過?”
劉師傅朝他會意地眨眨眼:“她應聘來廠才一個多月,大專生,在廠技術科當描圖員,名叫朱潔,是個好姑娘啊。看得出,你對好她有意思——第一印象極佳?”
王大剛嘿嘿傻笑,把臉盆往木桌旁一擱:“也可以這麼說吧,您能不能……”
熱心腸的劉師傅曾為廠裏十多位大齡男青年牽過紅線,眼下似乎熱情依舊:“怎麼樣,我來搭鵲橋?”
王大剛順勢坐在木桌上:“那就拜托了。”心時卻在想:好事多磨嗬,咋不見她回信呢?
突然,女浴室裏傳來一聲清脆甜潤的叫聲:“啊,啊……”這“啊”聲初像招呼,後像吊嗓子,再後來變成非常尖利的呼救。這末了的“啊”聲,隻有人遭受不測或發生重大慘事時才會發出。
劉師傅神色緊張:“怎麼回事?”
王大剛一骨碌從桌上跳落,手指左側,作朝前移步狀:“女浴室!”
那驚恐的“啊”聲,時低時高,令人毛骨悚然。
劉師傅下意識地推了一下王大剛:“去,去看看!”
大剛的身姿前傾,手舞動,腳步未移,人像在跳太空舞。
又一聲尖利的“啊”聲。
劉師傅奮勇衝向女浴室,在門前緊急“刹車”;後退,再作“衝刺”,錯入男浴室,退出;再作衝刺,撩門簾,稍作遲鈍,大喊“朱潔你怎麼啦”,即衝入。
稍後,劉師傅攔腰抱著朱潔從浴室走出來。朱潔的臉色紅潤且安詳,雙目微閉,一手拎著裝滿衣物的網袋,一手輕挽劉師傅的脖頸。她的頭發呈瀑布狀,服飾比入浴前更鮮麗,黑色的長統絲襪已褪脫,光裸著白晰、修長的腿。
王大剛急忙跑近。
劉師傅把朱潔輕放在木桌上,不安地問:“小朱,朱潔,你,你怎麼啦?”
朱潔聞聲睜眼,發覺抱她的是劉師傅,淡笑,一改軟弱無力狀,從桌上跳落,拖長聲調:“沒什麼,我看見了一隻貓,一隻很不小的——貓。”
劉師傅大惑:“貓?貓?”
朱潔噗哧一笑,神情調皮:“我看見一隻很不小的貓——喵……”
劉師傅微慍:“你呀,你……”潛台詞是:這個玩笑開得太出格了、太莫名其妙了。
王大剛解嘲地說:“我知道不會出什麼事的。”
朱潔用手抹了一下散發,朝劉師傅莞爾一笑,移步走:“謝謝您了,劉師傅。古特巴安!”
王大剛疾步上前:“等等,小朱,朱潔,我還欠你一張洗澡票,什麼時候還你,我們約個時間。”
朱潔有點輕蔑地說:“還我洗澡票?什麼時候——等我下次再遇見貓的時候。”
至此,浴室管理員方明白,這個聰慧的討人喜歡的姑娘那個出格的惡作劇的用意了,不由得哈哈大笑朱潔把網袋用力甩向背後,唱:“哎,妹妹你大膽地往前走,往前走,莫回呀頭……”
王大剛苦笑,難堪地向劉師傅告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