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議堂石門又一次合攏，這次議堂內隻剩下張讓趙忠二人。
“段珪此人，不簡單呢。”張讓的話音裏有一絲罕見的疲憊，“他應該是知道你和我的關係了。”
“知道又如何呢？他剛才的話裏不就是那麼一個意思嗎，此次清江村之行他保護我，洛陽城裏，你保證夏惲的安全。”趙忠冷冷地道。
張讓體會到了趙忠話裏的那一絲不滿，疑惑道：“怎麼了？”
趙忠這時候像個賭氣的孩子，一言不發。
一向殺伐果決的張讓這時臉上竟然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
良久，趙忠抬頭直視張讓，緩緩的張口道：“大哥，那麼些年了，在你眼裏我還是那個無能的小弟嗎？”
別說外人，便是張讓最疼愛的弟子唐青雲此刻聽到這些話也要驚的合不攏嘴。
趙忠竟然稱呼張讓為“大哥”！？
所有人都認為趙忠不過是張讓的一個追隨者罷了，雖然不像侯覽那般低三下四，可也改不了別人眼裏張讓身後一條狗的印象
“三弟，你為何如此說？”
“如果不是這樣，剛才我主動請纓，大哥你為何一直不允許，直到段珪發話，大哥你才同意？”
張讓皺眉道：“那個莊姓守夜人的存在讓我有些措手不及，看來我們對清江村的了解還是太少，樞機殿的內圖書館對此也是言之甚少，我隱約覺得也許清江村會有凶險。”
“說到底，大哥你還是信不過我，覺得我沒有能力。”
張讓急道：“我還不是為了你的安全？”
“當年也是為了我的安全，二哥才會出事！”趙忠的眼眶微微泛紅。
“當年……唉……”張讓一聲長歎，“三弟你還是忘不了那件事。”
“我怎麼能忘了，那時若不是覺得我沒用，為了照顧我，二哥怎麼會死！”
“其實，三弟你沒必要如此自責，當年青城山之役實在是我們太冒進了。”
“我怎麼能不自責，二哥可是替我擋了那一箭！”趙忠的情緒激動起來，聲音也漸漸變大。“可是！可是！我是能擋住那一箭的啊，二哥他以為我扛不住……”
“是啊，我和老二都沒能想到，三弟你當時竟然是我們中實力最強的一個人。”張讓的聲音變得沉痛。
“這些年來，大哥你在教會裏一步一步晉升，最終成了前無古人的樞機大主教，我一直以追隨者的身份追隨在大哥你身旁，從來沒有對他人展現過你我結義兄弟的身份，除了不想成為大哥你的牽絆，還有的，不就是想要證明我的實力嗎？！”
趙忠越說越激動，最後竟然是吼了出來。
“可這次，你還是不相信我。”
張讓望著懸在空中的琉璃燈盞，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談不上什麼信任與否，我不能拿你的命做賭注。”
“賭注？那不還是不信任。”
張讓靜靜的看著趙忠，目光滄桑而又疲憊，“三弟你錯了，我不是不信任你，我是連我自己都不信任，身入宦海，每一步便都是賭博，誰能有十全的把握。”
趙忠默然。
“我連自己都可以賭，唯獨你不可以，二弟已經不在了，若是我還沒有保護好你，死了以後我哪有臉麵見二弟。”
“大哥。”
“嗯？”
“我還記得小時候，你我還有二哥不過是小要飯的，上頓不接下頓。有一次冬天，地裏找不到糧食，咱們餓急了，從包子鋪裏搶了整整八籠包子，帶著蒸屜一口氣抱著就跑。你把還冒著熱氣的包子往我懷裏一揣，隔著衣服我都感覺到燙的生疼。你掩護我和二哥逃掉，最後你卻被抓住了，我和二哥藏在拐角沒被抓到，我們距離你也不過是十幾丈吧，我們想要來救你，你卻狠狠地盯著我們不讓我們過去，後來那一片雪都染紅了，你好幾天都不能下床。”
張讓眼神悵然，仿佛流光在身邊回溯，“所以後來我成了一個三品司祭的時候第一個就回到那裏，可惜那個賣包子的已經死了。”
趙忠接著說，“大哥，你知道嗎？有時我覺得你我還是當初那三個小要飯的，你保護著我和二哥，咬牙切齒的保護我們倆。”
張讓閉上眼睛，長長的歎了一口氣，那口氣那麼的長，仿佛還帶著多年前那個冬天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