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奸臣費仲、尤渾(一)(1 / 3)

忠奸對立模式,這是中國古典敘事文學中常見的結構。甚至,這種認識模式深刻地影響了中國民眾的曆史觀。即使是在正統的曆史研究中,我們仍然能看到這種觀念的鮮明影響。一個國家,一場戰爭,乃至於一段曆史,都可以被看作是忠臣與奸臣(或者愛國者與賣國賊)的尖銳對立。當然,在很多情況下,都是奸佞得意、陷害忠良的悲劇,讓讀者長久耿耿於懷。

忠奸對立的模式,很好地簡化了政治鬥爭。因為這種模式將複雜的政治鬥爭,分成旗幟鮮明的兩個陣營,減少了頭緒,盡管從文學性上來說,或許它不利於塑造複雜的人物,表現人物性格的多方麵,但從另外一個方麵來說,正因為陣線分明,反而更有助於塑造中國傳統文學中的人物類型--扁平人物。他們的性格並不見得有多麼複雜,甚至內心深處也沒有太多的鬥爭,然而,他們性格中有一個主導方麵(甚至是他們性格中唯一的因素)卻得到了極力的宣揚。這種突出的性格方麵,如果得到作品的再三渲染,完全也會成為普通民眾津津樂道的人物典型。

昏君多奸佞

中國曆史上不乏奸佞之臣,在中國文學史(尤其是戲曲、小說等民間色彩明顯的作品)上,奸佞之臣更多。舉其大端,著名的如楊家將故事中的潘仁美與王欽等、《水滸傳》裏的高俅與蔡京等人、隋唐故事裏的宇文述、楊素等……甚至可以不誇張地說,在涉及到政治的文學作品中,忠良之臣與奸佞之臣對立模式的普遍,就象小孩子一眼就分出好人與壞人一樣,即繁多且鮮明。

在中國曆史上,便不乏奸佞之臣,他們依恃皇帝的寵信,驕奢豪華,凶殘狡猾,幹了許多荒唐甚或是荒誕的事情。而他們之所以能夠如此,我們也多半能看到他們背後那清晰的昏君身影。這些奸佞之臣如何在皇帝的縱容之下,胡作非為,不僅坑害國家,甚至最終甚至斷送自己主子皇帝的身家性命。

南宋末年的賈似道即是如此。他十一歲喪父,家道中落,又無人管教,曾一度落魄,在社會上遊蕩。這樣,賈似道不務正業,酗酒財博,成了一個無所事事的小流氓。不過,他父親畢竟作過官,而且宋代對文人官僚的待遇又極為豐富。賈似道的父親賈涉作過製置使的官職,因此,盡管賈似道渾身流氓氣,他也可以憑借著父親的“恩蔭”作了個嘉興司倉的小官。

如果賈似道隻是作個小官,也許他是中國不計其數的小貪官汙吏中不出名的一個,曆史都不會有他的記載。但是,賈似道卻迎來了一個飛黃騰達的契機--他同父異母的姐姐被選入宮中了。賈氏是和謝道清一起選入宮中,謝道清被立為皇後。但是謝道清並不十分漂亮,而是因為宋理宗趙昀的母親楊氏喜歡,被立為皇後的。賈氏長得很漂亮,理宗又是個好色之徒,兩個人倒能合到一塊兒去,於是,宋理宗封賈氏為貴妃。賈似道靠著姐姐,可就一路升上去了。受到理宗的照顧,他擔任過籍田令、太常丞、知州等官,後來更是升為兩淮製置大使兼淮東安撫使知揚州、參知政事、知樞密院事、兩淮安撫使,威風越來越大。不過官職升上去,他的本質卻沒有任何改變,反而變本加利,更加有恃無恐了。

賈似道幹正經事兒不行,但是搞起陰謀詭計來卻很在行。南宋到了理宗年間,原先滅亡北宋、占領中原的金國也逐漸衰敗了,北部蒙古草原崛起的,是成吉思汗統一的蒙古。蒙古滅金以後,開始對偏安江南的南宋用兵了。公元1258年,蒙古大汗蒙哥調動三路大軍全麵侵宋,他帶著主力進攻四川。而此時,另一路蒙古大軍則在蒙哥的弟弟忽必烈的帶領下,進圍鄂州(也就是今天的湖北武昌),準備順流東下,占領南宋首都臨安。

宋理宗驚慌失措,派賈似道以右丞相兼樞密使的身分,前去增援鄂州。賈似道哪裏能打仗?嚇得要死。他以為蒙古大軍也跟自己一樣,貪財怕死,便秘密派人前去向蒙古人求和,他提出的條件無非是用大量的金錢進行賄賂,“北兵若旋師,願割江為界,且歲奉銀、絹各二十萬”。蒙古崛起不久,正在橫掃大漠南北,誌在統一天下,哪裏將這點地盤和金銀放在眼呢?根本就不想理睬他。

正在賈似道彷徨無計的時候,老天幫了他一個大忙。在四川軍民的堅決抵抗之下,橫掃歐亞的蒙古鐵騎遭受到重大損失,主力在四川受到重挫,不僅沒有掠奪到大片的土地,連皇帝也蒙哥也死了。四川的宋將趕緊派人前來通知賈似道,因為他是統領南宋軍事的主帥。這時候蒙古軍隊士氣低落、群龍無首,正是南宋軍隊反攻的好機會。但賈似道哪裏有這個膽子,而是派人再次前去求和。忽必烈正要趕回漠北爭取汗位,就是賈似道不求和,他也得撤軍趕回去呢。他還害怕南宋軍隊跟在自己後麵進攻,他會受到重大損失。現在賈似道要求和,主動送上一份大禮,他正求之不得,就答應了議和條件。

忽必烈率領進攻鄂州的蒙古軍隊主力北撤,賈似道膽子就大起來了。他帶領大軍遠遠地跟在後麵,“英勇戰鬥”,攔殺了遠遠殿後的一百多個蒙古兵,隱瞞了屈辱求和的事,大言不慚地向朝廷報功,說自己解了鄂州之圍,並忘乎所以地吹噓道,“諸路大捷……江漢肅清,宗社危而複安,實萬世無疆之休”,整個兒一個威風凜凜、讓敵人聞風喪膽的天神模樣!昏唐的宋理宗守在深宮裏一無所知,還真的以為大宋江山就是賈似道一隻手托住的,感激涕零,讓賈似道回朝陛見,派滿朝文武百官前去京郊迎接慰勞,又升賈似道為少師,封衛國公。賈似道由此就更加橫行無忌,獨擅朝政了。

賈似道專權後,象所有的奸佞之臣一樣,馬上就開始大肆剝削,過起了荒淫無恥的生活。他強行實施購買“公田”,又搞什麼“經界推排法”,從不顧國家安危,竭力加強對人民的盤剝,激化國內矛盾。他還濫發紙幣,本來,中國是世界是最早發行紙幣的國家,這是當時工商業發達的產物,但紙幣不能濫發,否則就會造成物價上漲。賈似道可不管這些,他以為濫發紙幣就能增加財富,但這些財富都是從民間剝奪來的。賈似道加大紙幣的印量,又用新發行的紙幣廉價代替舊紙幣,強製舊紙幣不用,這些措施讓物價飛漲,從而使市井蕭條,城市工商業遭受到極大的破壞。

搜刮、專權,必然意得誌滿、忘乎所以,生活就會驕奢腐化,賈似道也不例外,他的生活恣意淫樂。他任免官員,都以錢財為重,那些正直的人士被他打擊,而那些蠅營狗苟的人,自然紛紛向他行賄。作了官之後,他們就會力求“收回投資”,到任上搜刮地皮,官場上貪汙之風大行。當時,外有蒙古大軍,內有民眾反抗,賈似道不顧內外交困,躲在葛嶺私宅裏過著極端荒淫的生活。他在起住大起樓台館閣,又是“養樂圃”,又是“半閑堂”,一副太平宰相的模樣。

賈似道的宅內,充滿了他到處強搶來的美女,供他日夜淫樂。他有個侍妾的哥哥,想來看看妹子,正站在賈府的大門口,卻被賈似道看到了,他無端起了疑心,便立即把他捆起來投入火中。還有一次,他帶著侍妾在西湖上遊玩,正值湖上有兩個英俊瀟灑的年輕人也在閑賞,賈似道有個侍妾看到了,不由得脫口讚美了一聲,“好瀟灑的小夥兒啊”,沒想到這一句無心的讚美,立即給她招來了殺身之禍。賈似道醋勁大發,立即砍下這個侍妾的腦袋,他還借此威嚇其他侍妾,把砍下的腦袋用匣子裝起來,讓其他侍妾過來觀看。

除此之外,賈似道的“正經大事”便是鬥蟋蟀。這方麵,他倒還真有點兒科學探索精神。他經常與那些侍妾廝混在一起,一堆人蹲在地上大鬥蟋蟀,他把自己這方麵的心得體驗寫下來,著了一本“專著”《蟋蟀經》。

賈似道的“軍國大事”就是鬥蟋蟀,那真正的軍國大事呢?鄂州之圍,是老天幫忙,而此後蒙古大軍的南侵,他就幹脆不聞不問,躲在杭州的青山綠水裏安心享樂了。不僅自己不聞不問,而且也不許別人說,把皇帝瞞得緊緊的。有一次,宋度宗問:“襄陽被圍已三年,怎麼辦?”賈道立馬扯謊:“蒙古大軍早就跑了,您從哪兒聽到這話?”度宗也沒主意,隨口就說是一個宮女提到的,賈似道馬上就把那個宮女找出來殺掉,從此,就再也沒人敢透露半點兒風聲了。

但蒙古大軍可嚇不住,到鹹淳五年(1269)的時候,蒙古軍隊圍攻襄、樊,這可是關係南宋安危的軍事重鎮,朝廷大臣都主張派兵前去支援,但賈似道不同意。後來朝廷派人前去增援,賈似道卻派他的女婿範文虎加以牽製。被圍困多年後,失去援助的襄樊彈盡糧竟,終於支持不住了,守將呂文煥在得不到任何援助,看不到希望的情況下,投降了元朝。賈似道卻怪朝廷沒有及時派自己上前線,朝廷讓他前去抵抗北兵,他再三推諉,最終推辭不過,隻得磨磨蹭蹭上了前線。

賈似道沒什麼軍事才能,隻能再次求和,但這次元軍可不同意了。一戰下來,十三萬精兵土崩瓦解,賈似道逃往揚州。這一仗下來,臨安岌岌可危,南宋也就走向了自己的盡頭。賈似道勸皇帝逃往海上,南宋軍馬可不答應。朝廷隻得將賈似道解職,在眾人的再三要求下,派他往南方,在路上,解押他的押送官員鄭虎臣與他有仇,就將賈似道殺死了。後來,南宋政府還把鄭虎臣抓起來,死在獄中。

縱觀賈似道的一生,真是乏善可陳,但就是這樣的一個渾身沾滿流氓習氣的紈褲子弟,居然操持國政,禍國殃民,最後斷送了半壁江山。盡管他隻是加速了南宋的滅亡,而且他的出現,也是整個南宋集團腐朽的結果。但是,不管怎樣說,縱容賈似道的宋理宗趙昀也難辭其咎。

賈似道謊造“鄂州大捷”之後,宋理宗覺得自己高枕無憂,又沉緬於醉生夢死的荒淫生活。他任由賈似道獨擅大權,胡作非為。宋理宗縱欲而死後,太子即位,是為度宗。度宗更是孱弱無能,又愛好聲色。他將朝中的大事更是一切都付於賈似道,稱之為“師臣”。滿朝臣子也逢仰他,將他比為“周公”。賈似道為了抬高聲價,在處理完度宗喪事,表示辭官,這下可把度宗和謝太後嚇壞了,他手詔請賈似道出來視事,又特拜他為太師,封為魏國公,賈似道這才半推半就地出來上任。後來,他又以棄官來要挾度宗,每次度宗都是好言好語央求他,懇請他留下,好象賈似道辭職,整個天地都亂了套。

鹹淳三年(1267),賈似道又耍花招,表示自己要退休,度宗每天都要四、五次地派人去挽留,又天天十多次派人送各種賞賜,這些人生怕賈似道離開首都,竟每夜都躺在賈似道的大門口守著。度宗又賜予賈似道別墅,供他享受。到最後,賈似道說起辭職,度宗甚至都要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挽留他,每次下朝,度宗都要離開寶座,目送賈似道走出大殿,才敢坐下。賈似道的母親死了,朝廷賜水銀、龍腦各五百兩,銀、絹無,田六千畝,度宗親自祭奠。太後以下的皇親國戚以及朝中大臣,也家家設祭。賈似道回家治喪,動用皇帝的儀仗送葬,墳塋的規模甚至超過了皇帝。下葬那天,整天大雨,送葬的百官立在水中,動也不敢動。

宋度宗是懦弱無能,導致了賈似道專權誤國。而到了明代,則出了一個正德皇帝朱厚照,卻是精力過剩、膽大妄為,故而與一幫宵小胡作非為,弄得江山千瘡百孔,最後還斷送了自己的性命。

明武宗正德皇帝朱厚照,為人聰明,能騎射,又善於決斷。應該說,本身的資質不錯,隻要好好兒地加以引導的話,當個好皇帝應該沒問題的,至少不應該成為一個胡鬧的荒唐皇帝,但事實上並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