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顛一顛的途中,趙文開始默念《無名經》。但念了多遍後,體內一點反應都沒有。趙文隻得暫時放棄。
不知過了多久,趙文被重重扔下,好在落地處是一堆稻草,一點也沒摔痛。麻袋被解開,趙文被拎了出來,推到牆角,站在趙文麵前的是兩個麵目猙獰的大漢。趙文顯出一副可憐害怕的模樣,卷縮在角落,低著頭,一動也不動。
兩個綁匪用黑話商量了一會,一人出門,另一人抱著大刀靠在牆上休息。隻一會兒,破屋裏彌漫開驚天動地的鼾聲,那把刀被扔到一邊。
趙文悄悄爬到那綁匪身邊,拾起那把大刀,眼神露出堅毅的神情,向綁匪的頸子劈去,像劈柴一樣,那綁匪就這樣在睡夢中頭頸分離,項中血一飆數丈。趙文早已讓到一邊。
是走,還是繼續留下?趙文在想。
這時,門外傳來沉重拖遝的腳步聲,容不得再想,趙文將刀扔在屍體旁,自己依舊躲在牆角低頭卷縮一團。
門被猛地推開,那綁匪一見同伴慘死,嚎叫一聲,拔刀四尋,但找了一會,沒有人影,便一把揪起趙文,吼道:“人呢?”
趙文囁嚅道:“走了。”
“長得什麼樣?!”綁匪凶狠地問道。
“穿著黑衣。還叫趙文逃呢。”趙文慢慢地說道。
“你為什麼不逃?!”綁匪疑惑地大吼。
“你背趙文來是為了賣趙文賺錢,要賣個好價錢,肯定找大戶人家。趙文現在成天放牛,吃不飽穿不暖。也許賣給別人當兒子,從此吃的好穿得好,趙文為什麼要逃?”趙文不慌不忙地回答。
綁匪望了望趙文,又看了看地上死去的同伴,頓生狐悲之情,不由歎了口氣,抱頭蹲下大哭。
趙文勸道:“本來賣趙文的錢要兩人分,現在你一人拿了,應該高興才是,為何哭呢?”
綁匪一想也是,登時高興起來,扛起趙文出了破屋,同伴的屍體也不管了。
倆人來到明城,綁匪將趙文放下,像朋友一樣牽著手,尋找合適的買家。
明城是座縣城,依明湖而建,有上萬戶人家,繁華茂盛,人稱“小杭州”,與張村隔湖相望,但船隻來往,也不過半天時間,說來亦是甚便。
那綁匪見趙文很開心的樣子,又很乖巧,便鬆開手,放鬆警惕,自己隻顧四處張望買家。
趙文徑自走到一家有十幾個夥計的大肉鋪,沒等老板詢問,一把將肉案掀翻了兩個,上好的豬肉滾得滿地都是。老板沒等趙文逃跑,一把將趙文給逮住,揚起巴掌要揍。趙文嚷道:“不要打趙文,是趙文叔叔叫趙文幹的,要打你打他!欺侮小孩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趙文手指綁匪,直嚷:“叔叔,快來救趙文!”圍觀的人道:“快放下孩子,你這一巴掌抽下去,要吃人命官司的!”
肉鋪老板隻得放下趙文,沒等綁匪反應過來,一拳就打了上去,綁匪臉上登時便像開了顏料鋪,紅的、白的、紫的應有盡有。捕快趕了過來,詢問怎麼回事。趙文迎上前去,一五一十嘰嘰喳喳將被綁、殺匪、誑匪、惹事誘警的過程簡單明晰說了一遍。
捕快立刻將綁匪捆上,帶著趙文回到府衙。縣太爺一聞此情形,查核無訛,不覺大為驚奇,問應召趕來的閻王張:小趙文幾歲?
閻王張很是高興,當堂認了趙文為義子。縣太爺也很開心,叫師爺謄表上奏,以彰明自己轄治之下,德化昌明,孺子亦為不教而果勇,實為社稷之福哉雲雲,便舉趙文為孝廉。自古舉孝廉最年輕的一位,便是方滿七歲的趙文了。
閻王張像接待英雄一樣,將趙文接回張村,全村老少夾道歡迎,鞭炮鑼鼓齊鳴,縣太爺也專程送趙文回村,並贈白銀百兩,以表彰機智勇敢。
另外最高興的要數鐵蛋、張老夫子和大黑了。鐵蛋自從趙文被綁以後,不知流了多少回淚,現在見好朋友回來了,那個喜出望外,蹦呀,跳呀,喉嚨都嚷啞了。張老夫子眼光發亮,胡須直捋,喃喃自語:“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大黑最為矜持,它一回來見主人不在,順著氣味早跟上去了,隻是它行蹤飄忽,誰也發現不了。應該說,所有的經過,除了趙文,就是大黑最清楚了。隻是它生性沉默,隻是靜靜跟在主人的左右側,絕不像那些人來瘋的草狗們得意忘形,不知所措,尾巴搖個不停。護村的十六條大狼狗一向以大黑為榜樣,也是很威嚴地靜靜地巡邏著,絕不羅嗦半句。
趙文住進了張府,鐵蛋成了趙文的書僮,一並拜張老夫子為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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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夫子教書很有一套,循序漸進,日積月累,雖慢實快,轉眼三年過去了,第一年教《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等啟蒙教材,第二年教《詩經》,學對對,講古文,寫隨筆;第三年教《論語》、《大學》、《中庸》、《孟子》四書,開始寫八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