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別難(4)(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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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裏,慕容淳神色猙獰,恨與愛間的矛盾,直要將他心撕裂。

“對不起。”他道,雙目間淚如雨墜:“聖女在我身下了噬心蠱,說隻要我親手奉上你首級,便在聖日賜予解藥,並信我忠貞,收我為徒,來日統領三軍。”

“你知道,桓伊她,從來都是喜歡強者。”

慕容缺望向他,猶如望向一個破碎的希冀,心腔內,反反複複均是歎息。

半晌,他將身軀自劍身裏抽離,柔聲道:“若這樣的未來坦途,你得來心安,來日裏不會追悔。那你隻管做,對準我胸膛,別容情。你不怨你自己,我也不怨你。”

慕容淳一聲撕吼,連退數步,將長劍擲去甚遠,連連搖頭:“你去吧,由我自生自滅。”

“今日我殺了你,娘親在天之靈,怕永生永世也不會原諒我!”

義軍三支,此刻聚集任霄城前,東軍在後,有意無意的,陣營綿延排列,阻斷了北方來路。

慕容缺披著重裘,瞧見營內軍紀整肅,更甚他在營之時,不由連連點頭。

身側聶雲錚道:“我特意將軍線拉長,又留在大軍後防,便是防著柔然****與中西兩軍會合。但此刻軍內服食聖藥成癮者眾,我下令嚴戒,但收效甚微。不知來日裏,這些人能否抵擋得住千業教操控。”

慕容缺留神聽著,漸漸踱步至了預備遠行的馬車,這才回首:“淳兒,煩你照料。他心計深些,但也未必良心全泯。”

聶雲錚頷首,扶他上馬時,摸得重裘之下,衣衫是一片濕漉,不免擔憂:“你這傷口,上了這麼些上好金瘡藥,怎麼還沒愈合跡象?”

“不如再將養些時日,待傷好了再上路。”

慕容缺步上馬車,在軟榻上斜倚,搖了搖頭:“我得去了,有個約定,我負不得。”

馬車平緩前行,到了固鄴關前已是深夜,慕容缺棄馬,本可輕鬆一躍的城牆,在凝氣預備了良久之後,這才堪堪翻過。

由此地到京城,來時不過數日,此番回轉,卻整整耗了一月。

去路上,那慕容淳親手留下的傷口終是不能愈合,鮮血一****浸潤衣衫,來時帶了數瓶渡劫散,也在除夕夜前服盡。

那夜,孩子歡呼雀躍,拍手瞧著焰火,再貧寒的家裏,也有頓豐盛晚餐,暖融融的互相依靠著企盼來年。

慕容缺在一座橋下歇息,盤纏用盡,衣衫上血漬都凝成了冰,普天同慶下的獨自淒涼,不知為何,卻叫他倍添勇氣,更堅定決心。

遠處裏的她,此刻就算是珍肴遍布,也怕是食不知味吧?慕容缺引頸,仿似又瞧見了她野蠻吃相,心下一笑,立起身,有了個決定。

決定作賊。

亂世中流民遍地,也多的是毫宅深院,慕容缺在路中一一摸去,傷藥補藥,千年人參,天山雪蓮,再加上頂極藥鋪裏的頂極止血膏,終於支撐他前行,到得京城時,人蒼白孱弱如紙,但到底滿城花燈未上。

元宵節之約,到底不負。

蘇蔓一如往常,在路口企望,見著他時,先是無限歡喜,再搭了脈,心卻從枝頭下沉,一路沉到湖底。

慕容缺由她扶著,瞧見院內掛滿手工粗糙的花燈,還笑著問是否出自蘇蔓之手。如此挨到房間,那支持他精神立柱不再,緊崩的心弦一個鬆弛,便昏睡了去,七天不曾醒來。

七日裏,毒很快解了,所謂千業教無解之毒,無解,本是因聖女血失落。蘇蔓體內,本就流淌著千業教百毒的鮮活解藥,一杯盞鮮血入了口,那經月不曾愈合的傷口,終於有了收斂之意。

難的是血虛之症,就蘇父所言,他的身體,就象是枯幹的河床,體力精神都已透支到極限,這番失血,等於是抽幹了最後的養分,這一睡,怕是永不能醒了。

蘇蔓聽了,也不悲傷落淚,隻握著慕容缺手,一一撫過那掌間層疊的繭,星辰升起落下,便這樣撫著,心內曆數過往,或顰或笑,轉瞬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