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0章 別難(2)(2 / 2)

“如何?”他將書墨高舉,環顧四周,本隱有得色,但卻捕捉到了慕容缺眼內一絲笑意,正覺不對,又摸不著頭腦,慕容缺卻站到了門楣下盛陽裏,將外衫緩緩除卻,脊背對著眾人。

那背上猶有鞭痕,但文字圖案仍清晰可辨,眾人見了,即時噤聲。

慕容缺咬牙,將那滴著血的尊嚴輕輕踩於腳下,道:“我是皇上近臣,現下你們該信了吧?陳朵,我以這等證據,換你等靜侯半日,半日後,自當真相大白。”

“你若心虛,等不得,不妨現在就翻臉將我殺了。”

陳朵瞧了他眼內深沉痛色和別樣決絕,忽而發現自己無話可說,隻得返身落座,眼見慕容缺將一支響箭放上半空,和眾人一起焦灼等候。

這一日,渾比一年還長,直到落燈時分,有人連馬帶人闖進府內,慕容缺才長籲了一口氣。

馬上人年紀看似不小,穿著布衣,但仍氣宇軒昂,一派將相之相。他下得馬來,將一長盒物事抖落在地,雙目瞪向陳朵,直要把他吃了:“阿那朵,別來無恙?”

此人正是那日當著慕容缺麵,拓拔烈宣見的老臣。名喚魏青,本是聲名遠播的大將,雖則入獄十數載,但豪情不改。座下眾將,倒有三分之一曾尾隨於他,受他提拔,是以見他前來,全都站身立起,垂首而立。

陳朵自在柔然親手了結蘇莞性命後,萬念俱灰,恰逢阿那顏初初入宮,誕下龍子,地位不甚穩固,孩子方才三歲,就被眾嬪妃算計著送往中土,作為質子。做姐姐的一番撕心痛哭之後,他前往拜會君王,自願被賜以國姓,封為雲王,以皇弟之尊,派往中土,作為質子。

當日他率隊遠赴京師,迎接他的,就是當朝大將軍魏青。

至於以後,陳朵如何與拓拔烈在街頭偶遇,因其相貌清俊,被拓拔一眼相中。而後又如何定下心意,一把火燃盡質子府邸,質子阿那朵被焚身亡,從此世上隻餘陳朵這人,這些,都是題外話。

要緊的是,雖則陳朵深居簡出,朝內無人識得他這區區質子。但魏青博聞強記,過了數年,拓拔攜陳朵在朝內進出,不過擦肩而過的瞬間,魏青已然猛醒,隱約記起了他是誰。

滋事體大,陳朵彼時已深受寵信,魏青一時也未聲張,隻暗暗搜羅證據,想著一朝彈劾,有理有據,要他辯駁不得。

可惜的是,彈劾奏章承上了,他還沒機會羅列證據,自己就因受賄之罪身陷牢籠,一關,就是十數年。

這番他得以脫困,君王跟前陳明一切,慕容缺故意放風出去,叫陳朵眼線得知,是自己親送聖旨,又假意養傷,在京師盤桓兩日。其實魏青早已得命離開京城,到達任霄,暗自等待慕容缺訊息。

見十幾年冤情得訴,魏青甚是激動,先將一卷畫軸打開,說是當時柔然國送來的質子畫像,他前往迎接時比對質子真身用的。

畫像之人筆力頗深,軸上陳朵還正年少,但眉間隱約憂色畫的傳神,和當下的他一般無二。

眾人正自議論紛紛,門外卻突然射來一支白翎羽箭,箭尾搖顫,將一捆文書釘於立柱之上。

慕容缺伸手將那文書拔下,門外有人緩步踱了進來,手搭長弓,白衫出塵,正是聶雲錚。

他白衣神箭之名遠播,座下就有前座城池裏與他有過交鋒的敗將,眼見他蹤跡,一聲呼喝,眾人紛紛拔劍在手,怒目圓睜。

聶雲錚將下顎微抬,一幅毫不畏懼姿態,朗聲道:“我軍前行勢頭難阻,其間緣由,除了你等貪歡無能之外。還有賴於這些詳盡的城池地圖。”

“今日,你們就仔細瞧瞧,是誰有這等能耐機心,將城池地圖奉上,存心要亡我國。”

慕容缺站在眾人中央,嘩一聲將其間一幅羊皮地圖展開,上麵哨卡弩眼,無一不用小楷仔細注明,字體端正俊秀,眾人一瞧,便覺分外眼熟。

“如何?”慕容缺麵朝陳朵,厲聲問道:“你方才堂前揮墨,還能否認,這地圖上批注,是出自你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