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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民懈怠,無一絲大戰前的肅穆氣氛。街頭上,連牽著三歲孩童的持家婦女也正揚揚自得,與賣豆腐的討論軍機:“咱們任霄城固鄴關,人稱天下第一關,連隻鳥也飛不進,別說那作亂賊子了。他們在關前不動,總也不敢上前,肯定是怕了。”
輕敵,此一大忌。
再瞧酒肆差寮,勾肩搭背的軍士遍地皆是,大了舌頭,摟著姑娘,連腰板也挺不直了。
縱放下屬,不把將士身心調整至戰前戒備狀態,此第二大忌。
這個陳朵,真是要將這任霄城固鄴關拱手相讓,把貪歡萎靡的將士性命奉送嗎?
慕容缺再不猶豫,下了馬,問明主將府方位,到得府前,也不通傳,一翻身便入了院牆。
進前幾步,就聽到有人粗大嗓門傳來:“各老子的,你這小娘皮,還真是大,比俺昨日吃的西瓜還大。”
接下就是議事大廳裏眾人一通狂笑,直要將屋頂掀翻。
慕容缺在門口立著,難抑心頭怒火,一伸腳將門揣破,聖旨展開,朗聲發話。
“陳朵接旨。”
門內武將雲集,有歌妓****半露,跪在左首副將膝頭,眾人吞著口水,神色都已不大清明,聽得慕容缺言語,都傻愣著不知所雲。
清明的,就隻有高坐上的陳朵,手裏握著杯盞,卻一口未嚐,眸裏煙雲籠罩,莫測下卻藏著最亮的星光。
他似早料定慕容缺此刻前來,前擺一掠,跪在廳下,不驚不詫。
聖旨上雲,無非是陳朵有叛國之嫌,卸下軍權,赴京侯旨之類的言語。慕容缺念完,將皇綾劈手一收,便吩咐地上跪拜著的武將們即刻將陳朵拿下。
地上陳朵抬了頭,唇間一個不易覺察的冷笑,道:“聖上旨意?是頒給我的吧?怎麼大人您收了起來,連瞧也不讓我瞧一眼?”
慕容缺氣短,隻揮了手:“你待罪之人,哪來這些廢話,若不服,可向皇上當麵問個清楚!”
陳朵將眉橫挑,衣袖翻飛,將那聖旨自慕容缺手中拂落,特意的落在副將跟前,口中不忘反唇相譏:“你不給我瞧,若這聖旨是假,我豈不白白上了你的當?”
那副將忙去撿了聖旨,橫豎瞧了半天,認得陳朵兩字,便朗聲念了來,交到陳朵跟前:“我不識字,但上麵有你名姓,應當不假吧?”
陳朵鼻裏一聲冷哼,道:“一卷破敗黃綾,連個印章也無,便想冒充聖旨嗎?”
眾人紛紛靠攏瞧來,見那皇綾果然被撕得麵目全非,邊角缺失,即刻有人立身而起,口中責罵,言是上了慕容缺一個大當。
慕容缺眼掃了眾人,毫不退讓:“江南禦用織錦,皇帝持筆親書,不過有人半路攔截,將聖旨邊角奪了去,你等就這般愚昧,一生裏,從沒見過聖旨,看不出材質筆跡嗎?”
堂下有人聞言思慮,開始有了猶疑眼色。陳朵忙將拳一抱,問了開去。
“敢問大人,官居何處?這等要旨,竟要勞煩大人親送,當是皇上親信吧?”
慕容缺聞言心頭一痛,但仍是分毫不讓:“我是皇上近臣。”
陳朵向前一步,咄咄相逼:“怎麼,皇上新近有了近臣,我等之中,多位大人府居京都,眼線密布,竟然毫不知曉?”
“你這話,得有證有據,讓人信服才是。”
慕容缺垂首,半晌才有應答:“我自有證據,倒是你,聖旨上有言,你是柔然皇親,非我中土人士。這點,你當然否認,那又以什麼為據呢?”
陳朵聽來覺著好笑,麵朝眾人,將手一攤:“我渾身上下,哪裏不似中土人士,你倒說說看,還要什麼憑據?”
慕容缺冷聲:“你柔然國風俗與我諸多不同,你藏得再深,也有破綻。
“比如說吧,你國文字扭曲怪異,柔然國人,縱入了中原再久,寫的一手字,也乖張的緊,不似我文人寫的方正。”
這話含了激將之意,陳朵本來城府極深,未必會吃這一套。但眾目睽睽之下,若不應對,又委實下不了台,隻得回身吩咐侍女取了筆墨,在大堂內揮墨,書了七絕一首,端端正正的楷書,字體俊秀流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