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月圓之夜,銀河星漢電與風。
袁府大宅高牆圍繞,隻見處處百年老鬆垂須過牆,顯得有些陰森,外人難窺宅內全貌。
平時日夜總有些遊俠兒,若隱若現的溜達巡視,嚇阻一般百姓接近,然而明眼人皆知是武功高強的護院守衛,更加深“袁雨墮”毒手不墮之神秘感。
相對一裏之遙的“聚賢館”。
燈火澈夜通明,人潮熙來攘往川流不息,車水馬龍魚貫列隊相連裏遙,不論三教九流之士,隻要有一技之長在身,大門永遠為你開著,所以館內座下食客號稱三千,往往有過之而無不及,館宅樓閣林立,占地數畝,不怕容不下。
館主徐風年約六十,出身東北綠林響馬總霸子,外號“過山風”,也是一種毒性最猛烈的蛇名,由此可見為人陰險專工心計,讓其咬上一口,翻過不了山頭,卻經年累月笑口常開,看起來為人豪邁。
他是“袁雨墮”袁成的妻舅,專為了外甥袁紹在綠林**的前途鋪路,已在金盆洗手十年之後,再度出山。
館主徐風,行事不按常理出牌,卻是知人善用,破格任用二名年輕小夥子,職掌“聚賢館”初投靠食客之文武才華鑒定之責,然後排列名次呈報總管許劭。
許劭當過郡守“功曹”,喜好結交江湖異人,談論人際關係,睿智精明,能辨別好壞善惡,為人公正好義,知名度極高,評鑒當世人物,每月作一次總結,排列高下順序,世人稱之為“風雲月旦評”,受人敬重。
有一次,太尉橋玄與何顒乘坐馬車經過洛陽北門,瞧見年輕的曹操有異於尋常將官。
太尉橋玄告訴曹操道:“天下將會大亂!除非是有扭轉乾坤的不世之才,使能拯救。能平息大亂者,恐怕在你身上。”
何顒跟著說道:“漢朝將覆亡!使天下恢複秩序非汝不可。”
太尉橋玄建議道:“你還是默默無聞之輩!應該結交許劭,他是朝廷前任身兼兩職‘司空’及‘太尉’許訓的侄兒,其‘風雲月旦評’能使你一夜成名。”
所以有一日,曹操前往晉見許劭詢問道:“在下白身!以後將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
許劭雙眼一抹異采,卻看不起曹操,閉口不答。
曹操拔出配劍抵著他脖子威脅道:“是否在下無功名在身,而瞧不起我?”
許劭再度搖頭不語,曹操隻好說道:“是太尉橋玄,叫我來問你!”
許劭一默!脫口道:“你在太平時,是個能臣;在亂世時,你是奸雄!”
曹操哈哈大笑轉身就走,並沒有提起“風雲月旦評”之舉,而憑自己機智謀略,在當城門都尉時用“五色廷律”棒打中侍郎蹇強,而一夕成名,前已提過。
“風雲月旦評”現今改為“風雲名人誌”,專門評鑒在朝武將名次;在野江湖武林高手排名次第,始料不及的是,竟然武林高手為爭排名,惹得一場腥風血雨,這是後話。
掌管“聚賢館”初入門之文士食客評鑒負責人,今年十二歲,身高五尺,額頭發達,四肢瘦弱,自幼人稱“平原神童”。
禰衡,字正平,平原人,讀書過目不忘,正如他自己所說,天文地理無一不通,三教九流無所不曉。
為人十分驕傲自負,常對人說,幫助皇上可以使他成為堯舜之輩,幫助大臣可以使其像孔子、顏回之聖人。
掌管“聚賢館”初入門之武人食客評鑒負責人,今年十二歲,自幼人稱“小武癡”。
趙雲,字子龍,常山真定人,雖年幼卻身高八尺,濃眉大眼,闊麵重頤,嗜武如命,對於見過之武學,過目不忘,久而久之就能叫出其招式。
雙眼敏銳,視野廣闊,反應迅速,性格爽朗外向,聲若洪鍾,與人相處合則合,不合就散,絕不拖泥帶水婆婆媽媽的不幹不脆!
濃眉若劍向上飛揚,一身是膽,個性剛強豪放,做事有魄力勇於負責;缺點是容易急躁,策劃準備的工作恐怕不夠縝密。
闊麵重頤是筋骨型人物;強壯之體格,方方麵靨,雙層下巴,雙眼如炬灼然,威風凜凜,是標準的武將格。
禰衡與趙雲年紀相仿,若兩人站在一起,有如大人與小孩之分別,常為館內食客取笑。
“聚賢館”北廂房寢室內。
趙雲漱口洗臉畢,沾著一股水珠,揮袖擦拭道:“禰正平!這半個月來,你那邊的文人雅士食客增加了若幹人?”
禰衡整裝一身華服,似要出門,倒了兩杯茶水放置桌麵道:“子龍好友!吾這邊增加了五人,辭去了二十,皆已呈報予許總管,汝為何有此一問?”
趙雲開玩笑道:“唉!你這個書呆子,講話老是文皺皺,口頭禪的吾呀!汝呀!老掛在嘴上,為何不幹脆自稱‘朕’的,不是更偉大?”
禰衡滿臉不悅道:“子龍好友!汝有所不知,於秦始皇贏政未統六國之前,延至上古時代,一般坊間皆稱自己為‘朕’而無論貴賤;直至始皇帝一統天下之後才稱孤道寡,而下令‘朕’字,唯皇帝一人用語!”
趙雲劍眉一皺道:“禰正平!我真怕了你,隨便說說,就能引經據典的朗朗大篇,年紀輕輕有若老學究般嘮叨不休,那有多累人呀?文人食客之中就以你為最,那些人見到了你,個個抱頭鼠竄,避之大吉!”
禰衡滿臉驕傲道:“汝等皆不如吾也!子龍老友,汝用詞‘抱頭鼠竄’實為不雅,而且不當,應該措辭……”
話聲出落,趙雲雙手作揖求饒狀道:“好了!別再咬文嚼字的說下去,我又不想讀書當個‘大學生’謀求文職,跟我個性不合。這半個月之中,前來投奔的遊俠兒忽然暴增了平時數倍之多,約有三百來人,測其武學來源十分複雜,好像背有隱瞞實力?令人懷疑!”
禰衡一時間,講話習性改不過來,卻能躬身自省,長話短說道:“子龍兄!汝呈報了上頭?”
“今夜十五,已列名冊就要呈報!半個月來並無特殊武學人才。”
“子龍兄!今晚不巧,許總管約吾前往洛陽皇宮‘金市’,遊賞牡丹花開,聽聞今年奇奇異種特多,還是一年一度對外開放,不看可惜,今晚就不回來了。就因皇帝雅興不淺,當然官民爭相仿效,是洛陽一大盛事也!”
“禰正平與許總管倒是十分投緣!那我怎麼辦?”
“子龍兄!當然一同前往,不遊賞洛陽牡丹,就非洛陽人,惜花憐花才是真君子,所謂;三人行必有吾師也!”
“也好!就沾點你們讀書人的雅氣,等我換裝一下,所謂:嘴吹千飽無人知,身上無衣被人欺!”
“唉!子龍兄隻要說:佛要金裝,人要衣裝,是當代流行語,不就得了?哪來不雅俗話?”
趙雲笑吟吟道:“你的人看起來弱小,但是擊鼓手藝一流,有雷動破天之霸氣!鼓韻又能把人的喜、怒、哀、樂之情感表現出來,真叫人十分佩服。”
禰衡十分自滿道:“就是吾身軀太小,所以借鼓聲壯膽,使吾心裏頓覺充沛天地正氣!
然而,鼓聲擂動,也可將汝罵個狗血淋頭,才顯吾之真本事也!”
趙雲換得一身麗服,倒也十分魁梧俊挺,相偕禰衡飲了桌上茶水,吹熄了燭火,踏出了門檻,掩門而去。
“梆!梆梆!天幹物操!小心火燭啦……”
梆聲嘹亮,已是三更。
“聚賢館”突然間,火光衡天,共有二十多處,人影於焰火中閃動,明顯的蓄意縱火。
俄頃之間,人聲驚慌喝喊救火,傳出了鐵器交鳴,廝殺連天,已有食客於睡夢中掉了腦袋,是內奸所為。
館門被兩名遊俠兒裝束人物打開,驚見他們右臂係綁一條醒目黃巾為記號,門外早已聚集數百名黑衣勁裝蒙麵人,也是右臂係綁黃巾為記,好似有備而來,十分熟悉門路,一蜂窩而入。
最後押隊者,居然是一位血紅霧團,朦朧滾浪翻騰,飄浮不定,十分詭譎邪異,不見其廬山真麵目。
“聚賢館”雖然食客三千,但是一半以上皆是文人不懂武功,那見過這種血腥廝殺場麵,早已嚇得報頭鼠竄,四處流散,成為黑衣蒙麵人追殺的對象,不到一個時辰,哀嚎四起,屍橫遍野,血流成河,有如人間屠宰場,無一幸免。
東廂內院,是館主“過山風”徐風一家老少三代,五十餘口人的住處,沿徑也是屍體橫陳,血跡斑斑到處皆是,連三歲孩童都不放過,真是慘不忍睹。
可見來犯者,唯一指令:殺戮全館,雞犬不留。手段十分凶殘!
館主徐風披頭散發,睚眥欲裂,老臉雙額不斷抽搐,嘴角涓涓流下鮮血,手持寬背九環刀佇立庭院,烈火赤焰照映之下,有若一頭剛從地獄殺出重圍的赤豔猙獰厲鬼!
一生殺人放火無數。謹遵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雞犬不留原則的山東響馬,料不到,這種滅門慘禍,居然降臨在自己身上!
遲暮老人雄風不再!雖感報應臨頭,依然儼挺背脊,虎虎生風,然而,雙眼滴下血珠熱淚,老臉皺紋如蚯蚓顫動,寫盡了人間風霜歲月,綠林末路之悲哀。
徐風為蒙麵人團團包圍,這些人從蒙麵巾上的二個孔洞,透出冷酷凜烈殺意,卻無一人同情其處境,有若冤鬼附身向其索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