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十四章(2 / 3)

東喜工商企業聯合公司總經理廖祖泉的女秘書梁依雲對他並不隱忍。要求婚姻的形式與內容的絕對和諧,更帶現代色彩。而廖祖泉與他妻子魏可儀的婚姻,則是典型的老派傳統。梁依雲以純粹現代女性的眼光,評判廖祖泉在現代商品競爭中的成敗優劣。她欣賞廖祖泉的現代商品意識和才智,但又不滿足她自認為高層次的駕馭與宏觀的決策的欠缺,她想揳入廖祖泉的家庭生活,又有所顧忌與憂慮,廖祖泉畢竟不是她實現自身人生價值最理想最合適的伴侶。麵對廖祖泉的分寸與矜持,廖祖泉對家庭堅守的責任,梁依雲隻有徹底皈依西方文化,以至為遠走異域構築人生夢幻而不惜犧牲女性的貞潔。魏可儀與梁依雲一樣受過高等教育,隻是時代背景不一樣,最終卻成了沉淪安命,失去女性獨立性的典型的家庭主婦。在商品競技場上,則始終是旁觀者。

曾廣榮、馬俊發、陶麗佳的“三角”關係,則有著現代商品原始積累時期的惡濁與新奇。這一組人物關係本可以深化,尤其是曾廣榮入獄之後,陶麗佳從一個依附型一躍而變為獨立人格的現代女性形象,更可以反映現代商品殘酷競爭中造就新的女性形象的普遍的價值觀,然而,由於作家整體布局,尤其是小說後半部顯然的倉促,更未能如願。

在人倫關係之外,穗光實業開發股份有限公司副總經理李少達、派駐香港中方銀行的利英的形象,為《商界》的現代商品意識增色不少。李少達那種中國現代商品運動中“少壯派”的許多重要特點,諸如博學多能,顧盼自雄,宏觀、超前、網狀的思維特點,乃至哲學觀、文化觀,都線條分明;利英作為長期接受西方和西方現代金融熏陶的現代意識,則處處閃爍著靈性之光。

《商界》在現代人格化和現代人性化,以及人倫關係的開掘中,為初始階段的現代商品經濟運動輸入了精神血液,而它最終彌漫出來的悲劇意識與悲劇氛圍,注進了作家自己獨立的思考與判斷。作品中現實的描寫與作品中體現出來的作家的某些超前意識,都足以說明,作家並不是單純的歌功頌德式的“功利主義”者,《商界》已並非所謂趕時髦之作,它對邁進了現代商品階段的中國現實的把握及其前景的預見,顯示了作家的深刻程度與憂患意識。對現代中國人來說,也許過於悲觀與過於樂觀同樣不足取。在樂觀中滲入憂慮,始終清醒如一,也許最能反映現狀的全部真實性與全部複雜性。古老的泱泱大國——中國嗬,您要聳立於世界先進民族和國家之林,百折不回的進取是唯一通途。

在現代商品競爭中,張漢池失敗了,羅泰康自焚了,廖修儒崩潰了,曾廣榮入獄了,梁依雲遠走異域了,連統領人物唐風翔也捉襟見肘,不知是因有功還是有過被調離了,順風順氣者廖祖泉也在收獲中流露出淡淡的悲戚……現實的窘境,現實在開拓中的重重阻遏與風險,似乎全部證實了《商界》作者早於1986年的預言。難道這僅僅是一種政治學、社會學、經濟學的遠見,而不是文學的力量嗎?不是在文學中透露出的哲人的睿智嗎?《商界》的這組“三角”關係,豐富了商品經濟的容量,豐富了商品經濟中“人”的內涵。

唯其“創造”,才貢獻了新的價值

毫無疑問,《商界》作為新時期第一部正麵反映商品經濟運動的作品,它的稚嫩與它的創造一樣令人注目。倘若由大手筆經營,可以在更高的哲學意義和文化意義上實現它的文學價值。如紀實與寫實並重的手法,前者對於虛構作品,容易限製其藝術想象的空間;後者卻使現代讀者可能減少閱讀上的快感與新鮮感。結構上過於戲劇化與懸念化,又會導致失真感。在謀篇布局上,如果圍繞銀行信貸主幹事件展開情節,再壓縮幾萬字的篇幅,也許可以寫成一部更典型的金融小說。但凡此種種,並不能掩蓋《商界》創造的光芒,不能掩蓋它對當代中國文學新的貢獻。

《商界》的出現,標誌著南方現代文學品格在孕育中,在成長中,這也是《商界》最重要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