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尚恒有些不知所措，隻是呆呆地站在原地，朝著殷雪柔的方向，重新伸出一隻手。
“雪柔，我不知該怎麼說。”他開始解釋，“而且，也沒有機會說。”
如果說蹴鞠場外的初見，的確不好表露身份，那知府家的端午宴上呢？後來在殷府書房呢？
還有，郊外的竹林，也不能說嗎？
殷雪柔恨恨地看著尚恒，“把我玩弄於股掌之間，很有趣嗎？”
“我沒有玩弄。”尚恒急急地說，他朝著殷雪柔走了兩步，可殷雪柔一伸手，竟推了他一把。
尚恒沒有用手杖，本就站得沒有多穩，再加上身旁也沒什麼可以借力的東西，殷雪柔輕輕一推，他便摔倒在地。
殷雪柔沒有料到這樣的結果，一時情急，趕緊伸手去扶。
“白澤！”
她語氣裏的急切，藏都藏不住。
明明知道他身體不好，明明知道他沒有手杖能站穩已經是進步，自己卻還這樣對他。
無論他是尚恒，還是白澤，自己都不該這樣對他呀。
何況，他不僅是尚恒，也是白澤。
尚恒捂著左腿的舊患處，疼得齜牙咧嘴，卻仍不忘同殷雪柔交代一聲：“我沒事，你別擔心。”
“誰擔心了？”殷雪柔還在嘴硬，可她的行動卻一點沒有磨蹭，她跪坐在尚恒身邊，指著他左手捂著的位置，愧疚地說道：“是摔到這兒了嗎？對不起，我不該推你。”
“無妨。”尚恒明明疼得滿頭大汗，看著為自己擔憂的殷雪柔卻越發笑得燦爛，他抬起右手，攏了攏殷雪柔的頭發，輕聲說道：“有你為我心疼，即便我受了傷，也值了。”
殷雪柔想扶著尚恒站起來，尚恒卻一把拉住殷雪柔，“不站了。雪柔，我們就這樣說說話吧。”
殷雪柔想起身，可終究是不放心他，便還是坐在了尚恒身邊。
“你……沒有戴我送你的珠釵。”尚恒先開了口。
他想問的，當然不隻是珠釵。
“珠釵太過貴重。”殷雪柔的言外之意是，她一介商賈之女，不配那樣的珠釵。
“貴重的不是珠釵。”尚恒一把握住殷雪柔的手，“重要的是我的心意。”
“隱瞞我的心意嗎？”殷雪柔一把甩開尚恒的手，“早在我們第一次見麵，恐怕皇上就已經知道我的真實身份了。而我，一直到剛剛才知道送我珠釵的人究竟是誰！”
“是誰重要嗎？殷雪柔，不管我是尚恒，還是白澤，我始終還是我啊！”
尚恒的這句話，說到了殷雪柔的心坎裏。
他說的沒錯啊，他還是他。
他還是那個風度翩翩的佳公子，還是那個和自己一起救下小五的人，還是那個陪著自己去砍竹子的他。
可是，他真的還是他嗎？
貴為一國之君，他的選擇遠比自己多得多。
而且，除了他已有的嬪妃之外，他未來還會有新的皇後。
他將來會為了她荒廢朝政，會為了她廢掉所有嬪妃。
如果今日自己跟了她，他日，自己就會是獨坐冷宮日日垂淚的可憐人了吧？
不，她不要過那樣的生活。
如果今日，白澤與她擦肩而過，那麼，以後想起曾經種種，她可能還會有所懷念。
而如果她從了他，成了他眾多嬪妃中的一個，那麼，以後她一定會怨恨他，會後悔跟他在一起。
她不想後悔。
殷雪柔慢慢地退後，慢慢地站了起來。
她恭恭敬敬地低頭，跪謝，將來時的禮儀全都重新做了一遍。
“皇上，民女懇請您忘掉過往，放過我。”
“民女所求，不過是一生一世一雙人。可是在您這兒，沒有我想要的。”
磕頭的時候，殷雪柔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剛才所有的掙紮痛苦，在她做出決定後，全部都消失了。
雖然也有不舍，可是，長痛不如短痛啊。
她可不想敗在可以預見的悲慘裏。
“殷雪柔！”
尚恒有些急了，他朝殷雪柔伸手，可她離自己好遠，根本碰不到。
他隻好自己站起來，身邊沒有借力的東西，他隻能憑借自己的力氣，忍受著左腿傳來的巨痛，一點一點站起來。
“殷雪柔——”
如果說剛才的那聲，是出於憤怒，那麼這一聲，則是出於懇求。
“你想要的，我可以給你。”
“但是，你不可以隨隨便便說走！”
他拖著幾乎動彈不得的左腿，一步一瘸地朝殷雪柔走去。
殷雪柔沒有抬頭看他，可她聽得到他深一腳淺一腳的腳步聲，她也看得到，他那隻被拖動著抬不起來的腳。
她好心疼現在的他。
“殷雪柔……”隻剩最後一步，尚恒終於走到了殷雪柔的身邊。
他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殷雪柔身邊。
殷雪柔徹底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