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成都城。
本來繁華喧鬧的蜀中名城恢複奢崇明攻城時的光景,民居處處呈現死寂,城內百姓紛紛跑回家中躲避兵災,一家老小惶惶不知何謂。寬敞的大道上,來來回回奔走著守城軍士,運送各種守城器械,不過仔細瞧他們皆是一副有氣無力、如喪考妣的模樣。
巡撫衙門,四川巡撫兼總督四川及湖廣荊、嶽、勳、襄四府軍務的朱燮元聽報新都戰敗消息,忙召集布政使周著、按察使林宰、巡按禦史薛敷政、四川總兵官李維新、參將羅象乾等人到巡撫衙門議事。
“想不到秦良玉偌大名聲,卻犯了輕敵冒進的大錯,三萬大軍俱皆淪喪,致使武逆賊勢大熾,可恨呀!”總兵官李維新一來就先將新都戰敗的責任一股腦推到秦良玉頭上,“早就聽說秦良玉與那武安交好,也不知此中是否別有隱情?”
巡撫朱燮元雙眼的惱怒之色一閃而過。當初就是以李維新為首的將領疾賢妒能,認為秦良玉一女子功勞大過他們,這讓身為男子的他們接受不了,事事為難白杆兵諸將,好在秦良玉身為女子肚量卻大,一味忍讓顧全大局。不想不久前關於白杆兵投降叛軍的消息傳來,李維新抓住機會,建議派出白杆兵北上迎敵,而布政使周著、按察使林宰等官員一向忌憚秦良玉土兵首領身份,以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因此極力讚成此種建議。
朱燮元獨木難支,加上蜀王也派王府官員前來過問,隻能違心派三萬精銳的白杆兵出戰,在他想來若叛軍能與白杆兵兩敗俱傷最好,不想叛軍戰力如此強悍,秦良玉竟不能阻其兩日。
朱燮元淡淡道:“李總兵,此時說這些有何用,依本撫看來,還是想出良策退敵才是要緊。”頓了頓又道,“秦將軍力戰強敵,並沒有因力弱而膽怯,白杆兵雖敗尤榮,實是我輩楷模!”
布政使周著內心有些尷尬,聞言接著道:“巡撫大人說的在理,白杆兵素來以善戰著稱,陝西叛軍雖戰勝之,自古‘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料想武逆損失也決不會小。”
朱燮元知道沒了秦良玉隻能依靠李維新等將,因此不能讓他們臉麵太不好過,“李總兵、羅參將,往後守城的重任就要靠你等了,你能一定要整肅好軍紀,莫要發生什麼亂子。你們但有所求,本撫定會盡力籌辦,一切以守住成都城為要緊。”
李維新、羅象乾忙拱手欠身道:“末將等必不負大人所托。”
朱燮元微笑點點頭,眼神又一一看向周著、林宰、薛敷政,“周大人、林大人、薛大人,此後我四人須不懼凶險,各分而上城陴守。”上次奢崇明攻城,他們就是如此分配,因此眾人都沒有異議。
分配好各自責任,按察使林宰道:“巡撫大人,城內守軍尚有三萬至多,然多是新兵且久不曆戰陣,聞敵近則兩股戰戰,手握利器卻不敢上前殺敵。而陝西叛軍多是原三邊精兵,下官聞武安此人勇武絕倫,攻城略地無往而不克,若我等隻是一昧堅守,怕是不能如前次那樣奏功。”
薛敷政也道:“上次能擊退叛軍,雖有我等守城有力的功勞,但陝西邊軍及白杆兵、川東各將及時統兵入衛也是關鍵所在。現在整個陝西落入武逆手中,白杆兵又元氣大傷,而川東各府縣又被奢逆拖住,不能西進解救,下官對局勢實在是憂心哪!”
兩人說的是實話,如今西南軍務分為兩部,一部自是由朱燮元統帥,負責抵禦陝西叛軍南下,另一部由總督雲貴全省及湖廣辰、常、衡等十一府軍務的楊述中統領,負責剿滅奢崇明、安邦彥二賊,兩督撫分而治軍,互不相應。
武安即使兵入成都,總督楊述中為了不負丟地喪兵的責任,隻會以蜀地崎嶇險峻困住叛軍,而不會輕易派兵東進。而且與奢崇明、安邦彥雖幾經交戰,卻不能一舉蕩平禍患,也是其不能輕舉妄動緣故。
氣氛一時沉悶下來,半晌,總兵官李維新腦袋轉了轉,突然道:“幾位大人,叛軍大兵南下,其陝西老巢一定空虛,能不能上書朝廷派重兵攻打潼關等要地,以此減輕麵臨壓力。”
朱燮元、周著等人早就想到此點,聞言說道:“恐怕叛軍早有防備,不過隻要有一絲希望本撫也不能放棄。”
接著幾人又商量一番,布政使周著道:“巡撫大人,四川原是富庶之地,但連年征戰不休,府庫早已告罄,大人應早有應變,防止發生兵變哪!”
朱燮元重重應著:“本撫馬上就去蜀王府求借錢糧,想來此時蜀王是不敢拒絕的。”
武安大肆劫掠藩王的事傳聞天下,雖說他沒害宗室一人性命,但各個藩王一夜之間成了窮光蛋還是讓其他藩王感覺同受,對於叛軍自是恨的咬牙切齒,而又擔心自己步了後塵。而另一個最仇恨此事的就是天啟皇帝,自從與武安講和後,大約有數萬宗室家眷回到京師安置,這麼多人需要養活,朝廷財政狀況可是雪上加霜。最重要的是朝廷還不能慢待苛責宗室,以免背上寡恩無情的罵名,可以說朝廷是作繭自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