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水和水猶寒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突然充滿了恐懼……
水水和水猶寒並頭躺在成城大排擋裏唯一的木板床上，成城在外麵拚起了幾張塑料桌子，水水和水猶寒都不想走，成城便說他也不回他睡覺的地方去——夜裏水水和水猶寒去洗手時好護送他們。小屋子裏堆滿了原料，除了檸檬、茶粉之外還有茴香什麼的，香香的聞起來有寧靜的氣息。從頂棚那邊可以看見深藍的天空，藍得象水猶寒，夜風裏也有青青的雲吹過，象水猶寒唇間藍藍的煙——她叼著煙，一任煙灰撲簌著落下，落在自己衣服上。
水水想打破沉寂：“水猶寒……”
水猶寒不說話，繼續吸著香煙，很安靜。聽得見“健”牌香煙燃燒時煙絲裏小水珠的爆裂聲。
水水還在輕輕地叫著：“水猶寒……”
水猶寒的手和手臂都是冰涼的，麵容也是冰涼的，兩滴淚珠凝在臉頰，似乎一滴代表著“欺騙”另一滴代表著“背叛”……
水水沒有拂去盈眶的眼淚，蹌蹌踉踉地走了出去。
水猶寒沒有動。
成城不見了。
不帶消音器的兩輛DD摩托車冒著被警車攔截的危險疾駛而來，然後是誌文的興高采烈的聲音：“水水，水猶寒有救了！還有，你看誰來了！！！”
沒有人回答。
誌文的大頭和麥浪的小眼睛同時出現在水猶寒上方，麥浪隻會笑，嘴巴象綻開的石榴：“水猶寒，飛雪也來看你了——你還記得嗎，就是隔壁班的那個大眼睛女孩？——雪雪，你一定記得水猶寒吧？”
飛雪推開了麥浪的拉她的手：“水猶寒，你好嗎？聽說你有點小問題，我……隻好答應麥浪了，不然爸爸媽媽不同意我回來……”
水猶寒笑了，很虛弱的笑，很欣慰的笑。
“水猶寒，我們已經給你聯係了醫院，十字車很快就要到了——我現在是真正的百萬富翁了，獨孤協寄來的鬆下庫代子蘿卜股票，每個股權單位價值四千美元，不是四毫港紙——以前我們都錯怪獨孤協了，股票雖然不可以出讓，但是可以抵押，所以我們給你訂了最好的房間。”
“真的？！”水猶寒緊緊地抓住誌文的手，眼睛望著朱槿，“那，那快去！快去保釋水猶藍，他打傷了那個人，現在被關在警署。”
……水猶寒的眼裏又滾出兩滴熱淚，一滴叫做“友誼”，一滴叫做“感激”，麥浪輕輕地擦去其中一滴，這次飛雪沒有再拉住他的手……
外麵有哭聲，先是遏止不住的抽泣，後來是盡情的嚎啕痛哭：“大佬！你每次都把便當省給我吃……”是水鄉！
桌子上放著一堆零錢，最大的是五十，最多的是毫洋，還有一張紙：
“水水：
我去掙錢救水猶寒，然後回來找你。我要永遠開奶茶店賣奶茶給你和……那個很高很漂亮很喜歡你的人喝，那個人看在你的麵子上打五折，我永遠不收你的錢。
你的同學 成城”
水猶寒扶著桌子站著：“成城是哭著走的……沒有停下來，她沒有看見……”
時間過去得真快嗬，街角那家奶茶店又重新裝修了一次，店招還是叫“水水奶茶店”，店主的照片還是那個圓圓的小夥子，門口的噴水池前還是那個一身純白的少女雕象，店裏還是不賣咖啡和酒，但是賣各種漬製的味道十分特別的蘿卜，酸鹹苦澀都有，但是大家都喜歡吃，每天還是有很多人從很遠的地方趕來，聽一個臉象桔子皮的老人用大陸北方話絮絮叨叨地說著一段淒婉動人的故事，然後靜靜地站在照片和雕象前期盼他們回來……後來周星馳還帶著一大幫人馬在這裏搭了許多架子拍電影，電影公映後人們很驚詫，紛紛說想不到周星馳還有大陸的鞏莉拍起純情片也這麼動人，可以看出完全是真情投入，周星馳每一個微笑和每一滴眼淚都是真誠的。
又是清明時分，風無月和雨跡、麥浪和飛雪、誌文和朱槿，還有一對同樣是胖胖的夫妻，還有一對日本夫妻……甚至有人說還有周星馳和鞏莉，都會來到一座小小的衣冠塚前，插上滿是花苞的兩根花枝……還有一大杯溫熱的奶茶。
前麵是舍身崖。
聽出海的漁民說，有一天月色很亮，他們歸來時看見一個純白的人影飄下了大海，象一隻蝴蝶……
也有人說，他們看見了第二個身影，稍矮一些，好象要擁抱那個純白的身影，也好象要追趕那個純白的身影，緊接著也飄了下去，所以他們看見的是一對蝴蝶……在月光下、在微風裏向海裏飄去……
水猶寒是一個人來的，
她獻上的東西很奇特：兩個繡在一起永遠不會再轉動的鍾表齒輪……
她眼睛裏有兩滴淚水，一滴是悔恨，另一滴是思念。
透過淚水她無語地看著那兩枝沒有開放就枯萎了的花蕾，久久地凝視著墓碑上葉無青那蒼老拙劣的筆法寫出的五個字：
成城和水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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