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你很愛他。”那人笑。
水水低著頭想了片刻,抬起了頭:“也許你不相信,甚至我自己都不大相信或者不敢相信,每次離開他時,我都有一種解脫的感覺……”
“哦?”那人揚了揚眉毛。
“……我,我內心裏其實很虛弱,希望,希望能有一個肩膀靠一下。我想他也許有這樣的肩膀,但是又不確定,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我說不清……”
那人又笑了:“我不確定是否能理解你的想法,有人說對女人這本書我讀得太少。嗬嗬。”
水水驚訝地第一次打量這個人。
水猶寒有些膽怯也有些興奮。
寬大的院落、森森的古樹、雪白的樓房,還有通向海邊的小徑。林風至告訴她這不過是他老豆的“一座”別墅,有一點點自豪但更多的是漫不經心,就象葉無青說“這是我種的一個蘿卜”一樣。
冬天的別墅裏沒有什麼人,隻有看屋子的老頭帶著一條狗,林風至叫他陳伯,還很關切地問了他許多話,但是陳伯不喜歡說話,隻是默默地點頭,默默地按照林風至的要求燃起了壁爐。從大陸買來的鬆木段子在壁爐裏被整整齊齊地碼成井字形,噴上引火劑,然後陳伯按了一下點火器開關,壁爐就熊熊燃了起來。
“小姐,後門。”陳伯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不,半句話,默默地離開了。水猶寒沒有注意。水猶寒隻顧著看火,藍色的、桔黃的、紅色的,火苗和火焰奇妙地變幻著,跳著曼妙而不可預計的舞,鬆木先是沉默著,似乎並不在意火焰的舞蹈,當火苗試探性地一閃一閃接近時也毫無反應。漸漸地,鬆木也開始吐出火苗,於是水猶寒就看見火焰在相擁、相吻,還發出劈劈啪啪的歡笑,直到融為一體,再也不會分開……哦,浪漫……
“你喝咖啡嗎?”林風至自己推來了小車,“我煮的。用百分之三十的非洲‘雪山’咖啡、百分之三十的哥倫比亞咖啡、百分之三十的‘藍山’咖啡再加百分之十的多米尼加咖啡,你是什麼都加還是什麼都不加?”
“什麼都加——不不,我不要酒!”
水猶寒嚐了一口,比奶茶香多了,她一麵用銀勺子在專用的馬克杯裏緩緩地攪動著,一麵看著林風至。壁爐裏爐火熊熊,映得林風至的臉一明一暗的,也照得他眼睛一閃一閃的……
林風至在說酒:“名酒如美人,細細品嚐才能了解。有的初解風情如同小家碧玉,酸,還有點澀;有的淑雅嫻靜如同大家閨秀,甜,而且平靜;有的潑辣放誕如同風塵女子,辣,然而火熱;有的波瀾不驚如同老去徐娘,淡,不堪回味……”
“有沒有用酒來形容男人的呢?”水猶寒綴了一口咖啡。
“有的。有的性如烈火,可以遠聞而不敢走近;有的平淡如水。即使久飲也索然無味;有的品味醇厚,如沐春風而不知不覺;有的香濃味遠,然而飲下卻滋味平平……”
水猶寒又醉了,水猶寒陶醉了,忘記了身後壁爐裏一閃一閃的火光,也忘記了林風至眼睛裏一閃一閃的的火光……
半夜裏水猶寒被粗暴的手驚醒了,這次她看見了林風至眼睛裏一閃一閃的的狼一樣的目光……
水猶寒很平靜。
水猶寒割脈了。是成城來給她送煲好的雞湯時發現的,於是把她送到了醫院。水猶寒流了很多血,需要大量輸血,可是成城連鋪子裏所有的錢拿出來也不夠,他不敢找他老豆借錢;——事實上也不可能借到,水猶寒也絕不願意讓家裏知道,隻好給同學們打電話,於是大家都來了,所有的人都拿出了自己最後一個銀毫。在醫院裏水猶寒沒有哭,靜靜地躺在那裏,不動、不說話,臉色很平靜,隻是輕輕地咬著自己的嘴唇,一直咬著。錢用完了,出院了,她也不說話,咬著自己的嘴唇,一直咬著;還抽煙,無論大家怎樣勸說也要抽,一支接一支。大家能說什麼呢?——麵對即將消逝的瑰麗……
成城為了給水猶寒輸血,擅自用完了奶茶鋪子裏的錢,他老豆罵他是“浪蕩子”,把他驅出了家門,於是他隻好租了個大排擋,他們就在成城的奶茶大排擋裏坐著喝奶茶,不知道什麼滋味,不知道該如何說話。誌文和朱槿來得遲,朱槿一來就給大家分錢:他說是獨孤協寄來的,而且說實在不好意思,隻好請大家吃他的摩托車前輪了。當然,錢不算多,但是大家都知道這是誌文費盡心機才從他媽媽那裏騙來的錢,隻是不忍心說破,因為大家都知道獨孤協最近一直給他寄的是“鬆下庫代子蘿卜漬製株式會社”的董事股票,每股才值四毫錢,而且根本賣不掉。但是誌文說麥浪還從大馬寄了錢來,本來應該十五分鍾就彙到的,但是麥浪說明後天才會到。水水和水猶寒同時拿出一個紙包叫誌文去賣掉,打開了後大家都呆了:兩個人都是“浪琴”坤表、都是碎鑽項鏈、都是磨成心型的18K金紅寶石戒指,一模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