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舞的雪(3 / 3)

從姑娘的頭上看窗外,恰好有對麵的車開過,照見大片的雪花無力地飄落下來,在風中落向地麵,而且很奇怪的,這麼多雪花被風吹了下來,竟然沒有一片撞在一起。人和人總會不經意地遇上,就連汽車和汽車也會撞上,雪花為什麼就碰不到一起呢?那飛舞的、潔白的雪花,為什麼在旅途中總是孤零零的、總是和同伴保持著可望不可即的距離呢?也許丁小平想出了神而且說出了聲,姑娘很詫異地回頭看他,透過車窗映進來的燈光照出了一張皺起眉頭的臉。

那天去向張澤明告別,張澤明也是皺著眉頭:離開公司,是嗎?回老家?哦。那好,保重,我和保傑就不送你了,一路順風,拜拜。——就這樣,似乎他們隻是同事甚至是不和睦的同事。丁小平想說點什麼但是說不出來,悶悶地走了。想不到,就這樣……突然想起一句話:真TMD夠酷!唉,現在的女人!

汽車還在搖晃,感覺中速度慢了許多。應該慢吧,這雪。丁小平向窗外看看,隻有似乎是朦朦朧朧的黑暗,還有那姑娘,她斜靠著車窗睡著了,胸前和膝蓋上披著丁小平的外衣。丁小平想睡,但是睡不著,他知道自己睡不著,於是拈出一支香煙,慢慢地噙在幹燥的嘴唇上,

“啪”的輕輕一聲,車窗上映出了跳動的火苗。

“別抽煙了好嗎?”很意外地、姑娘突然對他說。丁小平習慣地把香煙在前座椅背上的煙盒裏掐滅。“不不,我不討厭男人抽煙,相反,我很喜歡香煙味,隻是……我覺得您抽煙太多了,會不會對身體不好?

丁小平作了個苦笑的樣子,不知道該說什麼:“您餓嗎,現在?”

姑娘沉默了一小會兒,終於承認又渴又餓。

“您真有經驗,”姑娘帶幾分欽敬地說,“冬天出差時我最怕在車上喝水,涼。也不想吃東西,麻煩。就是沒有想到喝可樂和吃巧克力,您經常出差,是嗎?您做什麼工作呢?現在也是出差?是不是?”

“我是長沙聯通公司的維護工,經常出差。今天回家,也算出差——我調到桃源縣聯通工作。”

姑娘說話的聲音帶了些驚喜:“您是桃源人?我也是桃源的啊!”

“你也是出差?”

姑娘低下了頭:“不,我也在長沙工作。我是下班以後臨時決定回家的,連宿舍都沒有回……”

雪更大了,因為顛簸,因為風。汽車突然劇烈地顛簸起來,因為正在經過一段沒有修好的路,丁小平和姑娘也隨著汽車顛簸著、搖晃著、碰撞著,姑娘絮絮地說著,不知什麼時候,丁小平又點了一支煙。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丁小平突然發現汽車的引擎聲漸漸弱了下來,汽車象要掙脫羈絆的野馬,猛地竄跳了兩下,然後無聲無息地停了下來。

“大家幫忙推一推,不然誰都走不了!”司機對著嘈動的車廂喊,丁小平默默地站起來,第一個走下車去。

汽車前進了十分鍾又熄了火,這次連下去推也沒有用了,車廂裏開始有人咒罵,當然,更多的人是在埋怨。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老爺車這時候拋了錨,看看,也許凍死幾個。

“誰坐小轎子車?”原來坐在前排的一個小平頭突然從路邊上了車,對旅客們喊道,“人家要五百,我出三百,還有兩個座位,一個一百!”

“我來我來!”一個胖子拿著大包小包擠了過去。身邊的那位姑娘站了起來,又坐了下去。此外車廂裏就不再有人響應小平頭的號召。胖子也幫著喊,沒用。丁小平想起來了,姑娘說過,她是和男友鬧翻了後,下了班直接去的長途車站,估計身邊沒帶多少錢吧?丁小平從拿出錢包,站了起來:“這裏有一個!”

……按著姑娘給他的地址,丁小平找到了那個單位。負責接待的小姐從丁小平的皮夾克裏拿出了他的身份證,對照了一下照片:“你叫什麼名字?丁小平?……哦,她回總公司去了,不是她那個男朋友來接她的,另外一個。嗯,這是你的衣服,還有錢包……”

丁小平走在街上,太陽懶懶地照著,雪開始化了,他把手伸進夾克口袋,觸到了一張紙,是纖細陌生的筆跡。丁小平看了後笑了起來,又想起了潘保傑的話,“假如一個男人總是象女朋友的哥哥甚至父親,那女孩子何必與你在一起呢?”

他走著,撕碎的紙屑在身後的寒風中飄著,象飛舞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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