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舞的雪(2 / 3)

那家夥!竟然被他說中了!——是什麼時候開始崩潰的呢?哦,那天,也是在長途車上,不過不是從公司裏離開,而是作完了維護回公司裏去的路上。那天車上人不多,一個人一排位子還有多餘,最後麵那排長座位自然是空的,所以丁小平勸他到後排睡覺去,舒服。張澤明也就同意了,但是堅持要把頭枕在丁小平腿上。

“這樣睡不舒服吧?”丁小平支支吾吾地說,在眾目睽睽之下這個樣子總是不大習慣,所以丁小平脫下自己的衣服做了個枕頭,但是張澤明把衣服推到了地下:“你少假正經了,沒人的時候你是怎麼對我的?”她聲音很大,引得幾個乘客回過頭來看他們,並且眼神裏帶點鄙夷不屑。丁小平臉紅了。那是上個上個月,他們一起去公園,回到丁小平宿舍時大家都很累了,不約而同地都橫著往床上一倒,然後她扳過丁小平,看著丁小平的眼睛。丁小平衝動地吻了她,接下來……是一場遏止不住的狂亂。最後丁小平終於清醒過來,怯怯地去看她,卻發現她的眼睛在笑。

以後的幾天他們沉溺在欲海裏,一有機會就要回到丁小平的小屋,然後她突然厭倦了:“你和我在一起隻是為了這個?”丁小平張口結舌,看著她決然地離去,並且連續兩天不理她,於是維護部的同事都知道他們“鬧翻了”,盡管大家不知道為什麼鬧翻,隻有潘保傑扯著嗓子哼哼:“光棍老婆光棍漢,睡到半夜蹬了蛋。要問他倆為什麼,反正咱沒親眼見。”聽得女同事們低下頭偷笑。

剛剛出差回來的師傅也知道了,把丁小平叫到辦公室問他。丁小平對比他大不了幾歲的師傅十分敬畏,連自己最見不得人的事也一一坦白了。師傅點起一支煙(也隻有師傅敢不顧一切規定在公司的任何地方抽煙)沉吟了半天,結論道:“完了。你們完了。記住這個教訓吧,下次決不可以克製不住自己。隻有在婚前克製自己,才能在婚後得到敬重,否則連你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你師傅,文物。”潘保傑四下打量了一陣後低聲地說,“聽說總部的曹老頭有次問他,‘你喝酒嗎?不喝?你跳舞嗎?不跳?你玩兒女人嗎?不玩——那你還活什麼勁!’真的,我都替他憋得慌!規行矩步,老氣橫秋,連拍馬屁都不會,就算對得起公司吧,對得起自己嗎?你小子也別內疚,太嫩,現在什麼年代了?誰知道誰玩兒誰?傻冒!不,簡直屬於智障!你等著,哥們兒替你出氣!”看著這位光屁股就在一起的朋友,丁小平隻有無奈的苦笑。師傅的話,好象也對也不對,而潘保傑的話,好象也不對也對。但是張澤明決不是潘保傑說的那種人,丁小平楞楞地想,不知為什麼腦袋裏突然浮出一句話:“一夜夫妻百日恩。”

車廂裏的黑暗中有幾個煙頭紅紅的,一明一滅,丁小平伸手指去夾香煙,煙盒空了。他想了一下,輕輕地掖了掖鄰座姑娘身上的外衣,慢慢地站起來去拿頭頂上背囊裏的香煙。前幾排座位上的一個嬰兒突然大哭起來,然後是一個男人在喊熟睡的女人、女人開始低低地哄著孩子,於是一切都重新歸於安靜,隻有疲倦的引擎聲繼續單調沉悶地響著,汽車繼續疲倦地搖晃著顛簸著,那姑娘醒了。

“到哪兒了?”姑娘有點迷迷糊糊地問,然後突然省起自己說話的口吻有點過於隨便了,說了聲對不起。丁小平看了看表,“不知道是哪兒,按時間算還有不到三小時——不過也難說,這場雪。”他覺得自己有點羅嗦,不知道為什麼要說這麼多,聽起來好象要討好姑娘似的。可是姑娘卻沒有在意,隻是低低地驚呼一聲:“下雪了?!”然後側過去看窗外的雪,也就是此時她發現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哎呀,真不好意思!衣服是您的?您快穿上。”姑娘把衣服遞了過來,丁小平搖搖頭、笑了笑,突然想起在黑暗中姑娘看不見他的麵容,輕輕地又把衣服推了回去:“別。我不冷。你剛醒,凍病了不是好玩的,出門在外。”姑娘似乎向他笑了笑,他感到。突然間想起潘保傑的話:一個男人總是象女朋友的哥哥甚至父親,那女孩子何必與你在一起呢?荒唐,自己怎麼會想起這個?不過是旅途中邂逅的過客而已,最近是不是有些多愁善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