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啊,治善如治惡,善之善者焉”——吾雲。
“這句話有味道,是那個講的?吾閣下?吾閣下是哪一個?”——老和尚作苦思狀。
那手啊軟軟的香香的。順頭皮一摸啊滑不溜丟的,杠著頭皮一捋啊吸吸的,手一停一舉,頭上空空的,知道毛栗子要下來了有點怕更有些子想,半天不下來咦是怎搞的?正疑惑剝地一聲她倒釘完了……,小和尚一麵介紹著體會一麵戀戀不舍地摩著自己的光頭,一麵還很義氣地講下次汝也去,一僧呼眾僧應,立刻就讓吾披上了袈裟,灶下的火工老秦過來剃度了吾最後幾毫米煩惱絲,小和尚講衣服是舊的和尚是新的,講著長歎一聲:大家的菜是吃到了吾的毛栗子會不會沒有了!
——“吾又不是和尚,此處吃不到爺去吃別處,貧僧不擋汝小和尚的路!”吾豪邁地曰。
“阿彌陀佛師兄慈悲”——小和尚合十為禮。
“若有暴栗啊汝當頭受,若有掃帚啊汝當身受”——吾念《持諸正覺般如諸戒經》雲爾。
“汝媽的皮,戲子是好當的呀?佛法僧是三寶,汝不當寶去當優,汝媽的皮,連婊子都不如啊,汝自己去當還帶小和尚學壞,汝媽的皮!”還是早課時分老和尚就對著師傅和尚的窗下念了起來,四字真言雖然改了人稱,但洪亮依然。師傅和尚與小和尚緲然而眾僧默然。秦師傅告訴吾那天來了幾個流裏流氣的和尚和妖裏妖氣的尼姑等等等等,說是拍電影的,汝小同誌不是嫌吵才走麼,師傅和尚小和尚的魂就被鉤上了,後來就跟上走了。老和尚天天對著窗子念四字經,湯飯不進,七十多了架不住啊!還沒人敢勸。——秦師傅黯然曰。
“和尚啊,應劫受難一切皆由緣定,晨鍾暮鼓難喚執迷之人。”——吾雲。
“汝媽的皮!那還要吾和尚勸世作甚!”——老和尚作獅子吼,自己卻象挨了一棒搖搖欲傾。
“快要圓了寂了,”秦師傅淚流滿麵地報告曰,“吾就知道,老和尚那幾天連人都認不得了,大小和尚都去勸他吃飯,吾還燜了曹頭肉、燉了骨頭湯,沒得用,老和尚都不肯吃。”
“汝,找兩個有力的,架吾下山,打電話!快了還來得及!”
“有一掛破自行車……,”
“拿來!”吾當頭棒吼。
等吾攤在烏龜殼子車裏往山上趕時,時將入暮,樹色濃鬱鳥鳴山幽,途中無歌之行者,林邊無休之負者,氤氣升騰於釀泉,落霞將盡於天邊,最美的景色是兩掛布蓬子車停在前麵。於是兩個灰袈裟架著,兩個綠袈裟跟著:“軍醫說隻是餓的,衰竭,現在沒有問題了。老家夥身體好得很!那兩個禿驢正往家走,還有八十幾公裏。劇組說他們不識字,一人給了他們五十塊錢,他們還高興得很。吾們叫他們上車,連問都不問就往上爬,笨得可以。”
吾上去時兩個禿驢跪在地上,恰好老和尚重又發出了大吼:“他媽的皮!兩個孽畜呢!”
他們用企求的目光望向吾,吾歎息一聲,“師傅和尚啊,吃得油光光了。小和尚啊,摸得頭光光了,”——不輕不重地鑿了一記,進去握住了老和尚枯幹的左手——右手掛著鹽水呢。“汝有來曆呢。”老和尚曰。“什麼來曆?還是一掛烏龜殼子轎子車、兩掛布蓬子車?”老和尚得意地點頭:“就是,在外頭呢,是不是?——他媽的皮,兩個孽畜呢,吾知道他們回來了,還不來交錢?”
就要離開這已經熟悉的景色,就要離開這已經適應的生活環境了,老和尚來還吾四十塊錢,“汝啊,每個月花不到五塊錢,老和尚犯了貪戒啊。汝不要罵老和尚,和尚也是人做的啊。——汝下次來還是要交錢,廟規啊——汝懂。以後汝來也隻能住一兩天了,緣啊!他媽的皮!汝有來曆呢,”吾倒笑了起來,多少大醫院講是治不好的病,在這個破廟裏講是隻花二十塊錢就好了,真是他媽的皮!——是不是在真誠而沒有偽飾的世界裏,人會活得好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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