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潮落夜江斜月裏(中)(2 / 2)

“他們畢竟是親生手足,而且太祖皇帝表麵上事母至孝。我說過,要論陰謀詭計,誰也不及他。”

“那你?”

“同樣的理由。太後死前對幾位老臣公布了遺詔,太祖的皇位應該傳給明王這一係,為了堵住悠悠眾口,他隻能用計除了我,換上他的心腹。”

“你是怎麼成為睿王的養子的?”

“睿王那裏祖母已經做了鋪墊,這是她為我編的一個身份,有了它我才能開始第一步。”

聽到這裏,絕顏對他的祖母已經很是敬佩。該是怎樣的一個女子,計劃周密沉著冷靜,在身邊最親的人相繼被謀害之後還能偽裝自己對敵人強顏歡笑,隻為了保護唯一的至親還有——複仇。

他說的沒錯,這個女人真的很像她。

“除了複仇,你還想要回原本該屬於你的一切,這也是你祖母的意思,對吧?”

“不錯!”他的眼裏閃著一種絕顏所熟悉的光芒,一種名叫野心的光芒。

絕顏露出見麵之後第一個舒心的笑容。有這種眼神的人,決不會等待別人的讓步施舍,也不會被別人的意見所左右,沒有什麼能阻止他朝著目標前進,即使是死亡。

不管是別人的阻攔還是他自己內心的仇恨,都不能困住他的腳步,隻會讓他變得更強悍。

“所以那個假明王才會放著讓給他的帝位不要自己謀反。”

“他怎麼敢要?”穆非朝笑了笑,笑容斂去後,目光變得肅穆,“現在你的疑惑都解開了吧。”

絕顏點了點頭。

“知道別人的秘密要付出什麼代價,郡主應該很清楚。”他走回艙中,輕輕握住刀柄一拔,刀又回到了他的手中。平滑如鏡的刀刃上映出他掙紮的眼神,漸漸堅定,刀尖垂下指著地麵,“既然如此,為什麼還要知道?”

刀上沒有絲毫的血跡,清亮一如出鞘之前,它的鋒利絕顏更是已深有體會。

“為什麼怕我知道?”絕顏淡然的問道。

穆非朝輕笑一聲,像是她明知故問,問了一個可笑的問題。

“你真的要殺我?”絕顏突然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她可以把自己的身世向他和盤托出,免去殺身之禍,這也是她今天來之前擬定的策略,但是現在她卻不想開口,隻想先聽到他的回答。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對這個問題這麼計較,也許是他眼裏的的掙紮打動了她,讓她不由得想要撇開一切問一次,在他心裏自己的性命有多重要。

艙內的空氣靜默得仿佛凝固,靜默的時間像是比江上的流水更長。

絕顏盯著他的眼睛,裏麵正在卷起一團風暴,凶暴的是握刀的本能,果決的是正確的判斷,這兩樣都為她判了死刑。但是穿過洶湧的浪濤,是悲傷的礁石,即使浪頭狠狠的襲來也屹然不動的礁石。風暴漸漸平息,礁石愈發安靜溫柔,上麵站立的是她的身影。

“你早已猜到了嗎?猜到我不會殺你才來揭穿這些?”他的笑容安靜孤傲,絕顏從未見過穆非朝這樣的笑容。

從初遇開始,她見到的他似乎總在笑,輕狂的笑,挑釁的笑,瀟灑的笑,甚至是冷笑、嘲笑,卻從沒有見過他這樣安靜的笑,笑得悲傷,笑得無奈,笑得有些挫敗,笑容裏縈繞著從心底生出的那份孤傲,像是月光下清冷的波浪,無力的湧動,無奈的破碎。

或許這才是他除了冷酷之外真正的另一麵,不是故作的輕狂,而是籠罩在內心的孤傲。他的雄心,他的堅持,也許都是由這份心底的孤傲而來。絕顏沒有說話,忽然不想看到他這樣的笑容。

如果真的看透一個人,會是一件痛苦的事。

“郡主料定我知道你的性格,知道你絕對不是白白以身犯險的人,知道你今夜來說這番話一定有理由,也料定我不會一時衝動殺人滅口,所以才來向我套話嗎?”穆非朝恢複了常態,也恢複了瀟灑的笑容,“可是,郡主的計謀未免太過,之前故意用言辭激我失態,難道不怕真的死在我的刀下嗎?”

“那是因為我相信王爺絕對不會是一個衝動行事的莽夫。”

對她的問題他隻有刹那的脆弱就恢複了判斷力,自己到底為什麼要問那個無聊的問題?會不會殺她,即使讓她自己來回答也一定是肯定的。這根本就不能成為問題。

揮開迷思,她笑得恬靜。“世上知道秘密的代價,一個是死亡,一個是用相等的秘密來換取。死亡當然非我所願,那就隻剩下一個條件。”絕顏迎上穆非朝的雙眸,“如果說我也有一個秘密來交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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