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最後的土司 五?(2 / 2)

“你們閃開!”覃堯朝連長說道,“我不喜歡有人在龍船河的地麵上做這種事。”

連長看看周圍黑壓壓的人,沉了沉說:“好吧,既然土司不方便,我們就拖回去再說。”

繩子從樹上解下來拴在了馬鞍上,李安梗著脖子無濟於事,趔趄幾步便被拖倒在地。伍娘驚叫著撲過去,好不容易將李安扶了起來。連長打馬要走,伍娘死死攥住了韁繩,兩隻纖嫩的手瞬間勒出血來,圍觀的人叢中就有婦人孩子失聲叫喚。

覃堯皺緊了雙眉,他突然上前,一手攔住了連長的馬頭。連長詫異地問:“土司你這是?”覃堯先是彎腰行了一禮,然後道:“如果我請你放了他,你能答應嗎?”

連長變了臉色,說:“我知道土司同我們司令在漢口學堂有過交情,但兄弟我也是奉命行事,軍令如山,你讓我回去怎麼交待?”

覃堯說:“日後我會專程前去拜訪你們司令,說清緣由。”連長冷笑道:“隻怕等土司去時,兄弟的腦袋先已搬了家。對不起,你還是讓開道,兄弟得趕路了!”覃堯也不說話,隻是緊拉了韁繩一把,那馬昂起頭來,連聲嘶叫,連長險些顛下馬來。他正待發作,卻見路前已被龍船河人圍得嚴嚴實實。

連長隻好一聲長歎:“罷了!如果土司執意要救人,你交給我一件信物也行,我帶回去在司令麵前也有個說法。”覃堯道:“龍船河方圓數十裏,除了地上長的河裏遊的,就是穿在身上吃在肚裏的,你要什麼做信物呢?”

連長道:“我倒想中了一件,就看土司給不給。”覃堯,“我一個種田之人,你看中什麼就直說吧。”連長說:“虎鈕於。”

連長聲音不大,但在場的龍船河人都聽得清楚明白,禁不住大吃一驚。虎鈕於原是古時族人軍中作戰的樂器,形如圓壇,拍打有聲,頂上有虎為鈕,是權威的象征。聽說數百裏外,也有兩三個族間保存有此物,但都僅有單隻白虎,唯獨龍船河這物是雙虎並列,少說也有兩千年光景,代代土司、族長視為至高無上的傳世之寶。

連長一言即出,見覃堯頓時滿臉慍怒,便道:“我知道土司你斷然不會將這宗寶物給了別人,不過是說個笑話而已。我也就是告訴你,免操這份心吧。”說著連長一揚馬鞭,就要飛馳而去,沒想到覃堯唰地從腰間拔出一把亮晃晃的匕首,慌得連長一把勒住馬韁,說:“你要怎樣?”

覃堯也不答話,示意兩個土民走上前來,解開他頭上所捆的白帕,那白布展開長有丈二,覃堯舉起匕首,一刀刺向自己手臂,刹那間血流如注,他臉不改色,就著那血在白布上寫下八個大字:覃堯在此,刀下留人。

那血濃烈,片刻間在太陽底下幹如油漆,覃堯雙手卷了那段白布,來到連長馬前。連長直著眼睛環視四周,看竹林邊山崖上密密匝匝站滿了臉色沉鬱的男人女人,他低下頭來接了白布,一腳踢開李安,打馬就走。馬隊揚起一片塵土。

伍娘哇哇叫著,一把拉過李安,要給覃堯叩頭。李安護住斷腿作了個揖,他喘息著對覃堯說:“算我欠了你一筆人情,可你留下我,恐怕隻會給你找來麻煩……”

覃堯淡然一笑,“你不欠我什麼。我隻是看在伍娘對你一往情深的份兒上,不願她做一個傷心的寡婦。”李安說:“那樣你豈不是更好。”

覃堯半晌無語,隨後歎道:“……我真後悔,不該將伍娘錯嫁給你,你對伍娘懂得太少。”

在他們說話間,伍娘從小溪邊回來,用一張碧綠的芭蕉葉捧了晶瑩的溪水,送到李安嘴邊。李安看一眼覃堯,咕嘟咕嘟喝了下去,繼而大笑不止。

那一刻,覃堯真想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