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初醒(1 / 3)

我被裹得嚴嚴實實,團抱著窩在不知什麼地方。每動一下都是連皮帶肉的痛,伴著每一次勉強的呼吸,伴著濃濃的血腥,像是泡在血漿裏。

周遭漆黑一片,我不清楚自己到底是睜著眼還是閉著,隻是努力撐開手臂,用膝蓋,用肘尖,用腳跟去抵開裹著我的又濕又黏的不知什麼東西。掙紮之間隻覺得這個裹著我的東西顯得越來越緊了,於是我用盡了力氣,在一個越來越狹小的空間裏踢蹬扯拽。

在幾番折騰之後終於在某處找到一個突破口,一聲微弱但是痛快的撕裂聲之後,總算是扯開了一個小小的縫隙。

一點弱微的光便從破開的那塊空缺透進來,我慢慢翻動身體把頭挪過去,終於呼吸了一口空氣,頓時身心俱疲。

我伸過手,扒著那一小點的空缺,指尖碰到的外麵是涼的,似乎還是個很寬敞的地方。我繼續繼續撕扯。把缺口拉的更寬大,以便伸出手來。

這是個讓我震驚又恐怖的過程,伴隨著我一直在想我到底在哪,以及心裏暗暗的有了一點點難以置信的答案。

等我稍稍適應了光線,張開了眼睛,又深吸一口氣,用雙手開始從缺口繼續突破,把缺口撕的更大,大到我可以勉強爬出來。

就這麼反反複複的,終於有小半個身體擠出了這個奇怪的囊,露在了外麵。我渾身是血的趴在地上,累的動也不想再動,現在比起剛才是舒服了很多,至少可以暢快的呼吸,而且眼皮越來越沉,不自覺的似乎是小睡了一下,等我又醒來,忽然想起自己大半個身體還沒出來,可憐我困得要死,惺惺鬆鬆的回頭一眼,哭爹喊娘,忍不住打了個冷顫,其實剛才就在想我所處一定不會是什麼美好之地,果不其然,還真就是從另一個人的身體裏“破繭而出”,一下子睡意全無,全力掙紮擠出了皮囊,隻覺得雙腿發軟,不知道是被地上這攤東西嚇的還是被自己嚇的。

借著窗外透進的光,我在這麼大晚上的打量著地上這具屍骨(這是狼外婆麼?叫你吃東西不嚼碎),幹巴巴的像是死了很久,看身形也算魁梧,不該是個女子。幹癟的軀殼裹一個略顯寬大已經淩亂不堪的男式衣袍之中,中間的部分出奇的顯得巨大,是個詭異醜陋的皮囊,即是我剛剛團臥之處。

而我滿身的黏血趴在地上,還一絲不掛的,這小身板,怎麼也有四五歲了吧,嗯,還是個女娃,可是我是誰呢?

我剛從一個人的身體裏爬了出來,我是哪吒麼?我又看看地上的屍體,再次確認了他真的沒有呼吸,忍著恐懼,又湊近了看,這人死的時候似乎被人抽幹了血肉,所以臉上的凹陷,露骨頭的輪廓,讓表情顯得太過詭異,我不敢看的時間太久,怕他忽然睜開眼睛。

月光還算皎潔,我借著床前明亮,環視屋內,一間普通客房,布置極為簡單,入門正對的是個方桌,上麵放茶壺茶杯跟幾個燒餅。一旁有個圍了布慢的木床,床尾對著橫木支起半開的窗子,我約莫著應該是個夏末的夜裏,而那已死之人就橫在床前。

我摸摸索索的爬到床上,扯下床上的布幔把自己裹了個嚴實,下床時才發現床角還縮著個人,看上去像是個小孩。驚嚇之中著實不太敢去探虛實,心想萬一又是個死的呢。

我急忙先下了床,回神秉著呼吸仔細聽著,隱約覺得,似乎床上那小孩兒是有平穩地呼吸,我長出一口氣,又爬到床上移了過去,細細打量,是個跟我差不多大小的孩童卷縮在床角,正在酣睡,光溜溜的頭上隻留了腦門的一撮,像個茶壺蓋,估計是個男娃。我跪在一邊,推了推他的肩,幹脆又晃了晃,卻未見有什麼反應,又趴在他耳邊喚了幾聲,仍是毫無變化繼續死睡如泥。心想不會是被下藥了吧,好在剛才沒有先去吃那桌子上的燒餅。一想至此,不禁有些緊張起來,這地方怕是不宜久留,最好還是快快離開,等以後再回來看個究竟。我又看了看牆角酣睡的茶壺蓋,確認他還在呼吸,便翻身下床,小心溜下樓,踮著腳爬上一樓回廊的某個窗子,翻了出去。

窗外是條陌生的小巷子,我把布幔裹得更緊一些,看看天色已近黎明,再過不久天就亮了,便朝東方跑了過去。

街道上寸草不生,人跡罕至,今天是我醒來的第三天,人生地不熟,我隻記得那天我從城西跑到了城東,天就亮了,而我一個女娃,隻有一塊布幔裹著,蜷縮在牆角。

此時我隻有努力不去想“餓”這個字,雖然我夢裏都被一個巨大無比的“餓”字壓的喘不過來氣,我總覺得我不該是這個樣子的,我有一個那麼傳奇而且驚悚的出生方式,我還幻想自己是個妖精或是別的啥啥呢,這幾天有事沒事的就試探自己有沒有點法力什麼的,結果一次偷包子被打破了頭,一次偷臘肉被敲腫了腿。

於是我以一個小乞丐的身份在這個銳國瑤城呆了三天,吃過的東西比人家一頓還少,我覺得我是快要餓死在這個鬼地方了,虧得百姓們還傳言銳國皇帝治理有方,萬民之福,皇上的恩澤怎麼就沒照耀一下我這個小乞丐,我有些氣餒的揉了揉小腿,那裏一大塊紫紅色的腫包已經有些消退了,其實也看不大出來,因為我全身都是淺紅斑白一樣的東西,一大片一大片的,洗也洗不幹淨,我在河邊照過,臉上算是好些,隻是看起來比較髒。一個女娃,生成我這個醜樣子,人家都是幹淨的皮膚上長個胎記,有形有狀的,我可好,全身上下都是胎記,連懇求人家當個燒柴妞都要因為嚇到看門狗被趕出來。不都說紅顏薄命麼,那我這種的,命該很厚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