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我當密探?你……你……我不幹。這太卑鄙了!”
“革命需要你幹。難道你爸爸媽媽沒這樣教過你?我們在學校沒受過這樣的教育?他們反對校黨委,就是反黨。當有人反黨的時候,我們有什麼理由不挺身而出?!手段服從需要!”
“……”範芸不堪一擊,她軟下來了,“紅芳,你知道,我不會幹這個。真的。我不行。”
“每當你考慮到自己不行的時候,你就想想革命利益,想想革命先輩,那你就沒有什麼辦不到的事情。”
“我會壞你的事的,”她情緒突然低沉到極點。呂紅芳摟著她的肩膀,什麼也不說地和她沿著山野小路走著。唉,這個犯暈!她從來就不知道自己身上體現著一個奇怪的邏輯,她是曆史課代表,對中國和世界曆史(凡課本上記載的,或者是當時的課外書上能讀到的),不但感興趣,而且能熟記在心。但是她的生活態度則像生活在曆史之外。她有一副特別柔軟的心腸。凡是沾點血和淚的東西,她都給以巨大的同情。她曾在垃圾站看到一隻被打得奄奄一息、遍體鱗傷的小貓,於是不能自己地踏上垃圾山把它撿回家中。她帶著無比的耐心照顧它,為它敷藥和進食。競當真養活了它。她最大的優點是富有同情心,最大的缺點也是富有同情心。因為當代中國曆史正進入階級鬥爭的時代。她作為曆史課代表應當明白,同情心是有著鮮明的階級特色的。你的愛憎如果不像白天和黑天那樣涇渭分明,你簡直就是糟糕透頂的人。那是在很久以前了,在呂紅芳和楊豔不斷的告誡和提醒下,範芸(她們管她叫“犯暈”)總算多少收斂了一點那不可救藥的同情心。她們於是成了很好的朋友。必須說動她。呂紅芳想。她是最合適的人選。耐心地開導開導她。要想革命嗎?你就要成為強者!她開始給範芸分析形勢,分析盧家驊那一夥急需壯大隊伍的心情,說他們不會懷疑她是打進他們內部的諜報人員。“你在裏麵保持你平時那種風格就行。”
“我是什麼風格?”
“天真活潑,沒心沒肺,隻愛湊熱鬧,實際上沒什麼主意。這就是你的風格呀,你不知道嗎?犯暈唄。”
範芸依然皺著眉頭,對呂紅芳帶著輕鬆的、開玩笑的口吻說出的話沒任何反應。
“好吧,我試試。不過你別抱太大的希望。如果有什麼不順心的地方,我可就不參與了。”
“行!”呂紅芳伸出手,作出要和她擊掌成約的樣子,但範芸遲遲不伸出自己的手,她隻好放下手臂,遷就地拍了拍範芸那垂著的手臂。
“我必須強迫你這樣幹。原因有兩個:第一,我們是好朋友;
第二,你要在這種事中鍛煉一下,增長才幹!其實這事太簡單不過了,你隻消想像你是在為黨的事業打入敵人內部就行了。”
盧家驊他們竟不再挑起事端。但人人都知道他們的存在。知道他們那批人每天都在活動。甚至出現半夜才回宿舍的情況。最初,看宿舍門的工友聽到敲門聲就去開門。但自從馬老師負責維持宿舍秩序以後,她命令看門老頭絕對不能擅自替這些屢屢違犯作息製度的人大開方便之門。既然可以在荒野裏待上半夜,為什麼不能待上一夜?!執法不嚴,就等於放縱。有法不依,比無法無天更糟糕!法紀嚴明才能無往不勝!她不但讓每個宿舍的負責人把半夜不歸的同學記錄下來,而且在第二天的課間操上一一點名批評。不但如此,在警告3次依然無效的情況下,她便把這些同學的名單抄寫出來公布出去。她警告說,本著寬大為懷的宗旨,可以允許違犯10次宿舍紀律。超過10次,就給予記過處分。嚴明的紀律使盧家驊周圍本來就不多的同學日漸減少一這從每日公布的名單上可以看出來。而馬老師最得意的,就是把盧家弊那批人的行為,全都暴露在全校師生的耳目之下。恰恰這一點,是讓盧家弊恨之入骨的。
這些孩子真有那麼一股狂熱勁兒。特別是越到後來,“動搖”分子都撤出之後,依然有十來名鐵杆兒,致死不渝地跟著盧家驊“廝混”(馬老師語)。他們依然晚歸。發生一件讓盧家驊極為惱火卻又死無對證因而無法報仇的事兒——一天深夜,他們密談歸來,采取“土遁”法回宿舍。由盧家驊發明的“土遁”,是讓一個瘦小的低年級同學,順著宿舍樓的垃圾道爬上去,然後從褸層倒垃圾的口子那兒鑽出來,再跑到冼漱間或廁所,把窗子打開,其他人再逐一爬進去。但那天晚上,5個樓層的垃圾道竟然都被封死了!那個土遁的小同學急了,把身子一橫,腳蹬在狹窄的垃圾口對麵的牆上,用肩膀使勁地往那被封住的垃圾門兒一努勁,肮髒的鐵門倒是被頂開了,卻不防一桶作了手腳的泔水卻提壺灌頂地澆下來,猝不及防的小同學不但從肮髒的土道裏掉了下來,還嗆了幾口極其讓他惡心的怪味水——據他說,連續幾天,他的胃都難受得總往外唚酸水……就像那些老鄉為了壓秤多賣幾個錢兒,被拚命往嗉子裏灌水的活雞似的,止不住地從口裏溢出叫人惡心巴啦的粘湯。然而就是這樣,仍有十幾個同學鐵杆地跟著盧家驊!
盧家驊為那桶泔水的事兒恨得牙床直癢癢,據說他發誓要追查出凶手——
“遲早我要讓他皮肉受苦!”
事情拖延下去。文化知識課始終在進行。一切似乎在正常運轉。但顯然已經有什麼興奮劑在人們的血液裏悄悄起著作用。盧家驊那群同學除了秘密活動,在各方麵都始終和其他同學打成一片。盡管有些同學的功課是班上不太出眾的,但這些秘密活動至少沒讓他們把功課落後下去。看上去,他們在各方麵還似乎有所進步。
呂紅芳的種種安排,進展也頗順利。範芸已順利混進盧家驊一夥。由於她混人其中時,恰是馬老師嚴明紀律之時,是有人承受不住壓力退出“小組織”之時,所以範芸很受盧家驊器重。名字被公布在教學樓前的布告欄裏,總7令人有各種拘心,但範芸卻視之若無。盧家驊因此十分欽佩範芸,誇她是“女中豪傑”。
然而令呂紅芳奇怪的是,範芸將近兩個星期沒來彙報“敵情”了!按呂紅芳的計劃,4月底5月初無論如何也要和盧家驊他們交鋒一次。她已將那提綱式的“檄文”認真地研究了一番。不錯,數字和她在校長辦公室找來的數字是一致的。但他們的立場卻是反動的。毫無疑問,校黨委貫徹的是無產階級政治路線,尤其在階級路線上,更表現著堅定的無產階級黨性。無數例子可以證明。呂紅芳知道,在這上麵,她定能將那些人擊得個落花流水!
一封充滿自信的“應戰書”已醞釀成熟。其中有辛辣的嘲諷,有莊嚴的證詞,有言辭懇切的勸導,有唯物主義者嫻熟地運用辯證法的講用……總之,呂紅芳甚至連發言時的話語、手勢、語氣……都——在腦海中反複策劃……
眼下,隻欠範芸把對手的動態情報提供來。那樣,她就會有更細致的準備。知己知彼嘛!
這丫頭似乎有點躲著我。呂紅芳思忖著。否則她幹嘛不把動態向我彙報?他們天天密談,不可能沒討論行動計劃[她已經沒耐心等待範芸來找,決心親自出馬。當然,和範芸接頭也要來“地工”那套手段,否則,暴露了範芸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寫了個紙條,到教研室去交給範芸的班主任,請他擇機交範芸。那條上隻寫了見麵的時間和地點。
午飯後,滿懷期待的呂紅芳在上次碰頭的地方左等右等也不見範芸駕到。最開始她還能欣賞一番陽春豔景。但5分鍾後就沉不住氣了。一個勁兒往範芸應該出現的小路上張望。有些踏青的人,卻沒範芸。她好生納悶兒。一會兒懷疑那個班主任沒完成任務,一會兒又覺得範芸在回避她。背叛了?和盧家驊一條心了?不,不會。興許她有事兒!總之,她沒來。看看快到上課時間了,隻好怏怏地從小山上走下來。為趕時間,她抄近路,專撿水田的田埂疾走。田埂的盡頭是水渠。她跳過去,走在一片長滿鬆林與灌木的土丘。突然風兒吹來什麼人的說話聲,盡管聲音弱,風一過就消失了,卻令她本能地察覺到那聲音出自盧家驊。她站在原地窺測一番後,斷定那聲音是從一個小丘陵上傳來的。她往那兒看去,隱約看見盧家驊站著指手畫腳,其他一些同學坐著聽他用低沉的聲音講著什麼。她想靠近點去聽。但那個丘陵周圍是一片開闊地,硬闖很容易暴露。有點遺憾,可她卻知道了範芸沒能赴約的原因。她相信晚上找範芸約會時,會知道一切。
晚飯時,呂紅芳特意選了個視野開闊的飯桌,範芸一進飯廳就會走進她的視野。
在食堂特有的菜粥和窩頭蒸氣味兒裏,呂紅芳慢慢地咀嚼著。大部分同學已吃罷離去,還不見範芸和盧家驊那批人來,呂紅芳又有點沉不住氣了。她是個性急的女孩子。這些人他媽的一天到晚研究什麼?!給自己找事也給別人找事!非攪得天下大亂是怎麼著?!真可恨!瞧著吧,有讓他們吃不了兜著走的那一天!
終於,盧家驊和他的嘍啤們回來吃飯了。範芸也在其中。呂紅芳根本沒法攙和到他們中去一食堂裏隻是他們這幫派。隻好另作打箅。
飯後,呂紅芳在樓梯拐彎處假裝看書,無論如何也要和範芸接上頭。
範芸來了,一副精神煥發的樣子。“範芸,”她輕聲叫道。
“哦……”她猝不及防,愣了一下,接著臉上露出不悅的神色,“什麼事?”
“你看見我給你的條了嗎?”
“看見了。可我中午沒空。”
“嗬,這麼忙?都忙什麼去了?”
“有個小學同學來找我,陪她在土城走了走……”
“你撒謊!”呂紅芳終於急了,“中午你明明和盧家驊那夥人在一起……”
“吼什麼?這兒是說話的地方嗎?”
“那走!”呂紅芳氣呼呼地朝樓下走去,“叛變得還真快!”
範芸也不理她。
她們倆拉開了距離,朝土城旁那條肮髒的河流走去。在一棵高大的白楊樹旁,呂紅芳想到使命,把火氣壓了下來。
“別生我氣。真的,這些日子忙得我焦頭爛額了。你,辛苦了。”
範芸依然什麼也不說。“講講吧。”呂紅芳要求道。
“其實沒什麼可講的。他們搞的這些事都不錯,我聽了非常受啟發。”
呂紅芳大吃一驚:“你……被拉下水啦?!”
“對,我覺得盧家驊他們非常有道理!”範芸鎮定地說。“嗬,是嗎,讓我也開開竅!”呂紅芳滿口譏諷。範芸思忖著,然後緩緩地說:
“其實我們(她已經說‘我們’了)沒把矛頭指向校黨委,我們每次在一起,討論的都是國內的形勢。你不知道,我們黨內有一個盤根錯節的‘打著紅旗反紅旗’的集團,完全是赫魯曉夫那樣的修正主義集團,他們口頭上喊革命,喊維護無產階級利益,實際上,都是為資產階級、地主階級說話、辦事的,即使有些舉動看上去像是為革命利益辦事,實際上隻是在撈取,不,應當說是騙取勞動人民的信任,麻醉人民的警惕……”
“行了行了,這些話都在咱們政治課上、在‘九評’裏重複多少遍了。”
“不,雖說學了課本,但距離真弄懂還有相當的距離。如今我說上麵這些話,和背課本有著本質的不同。你比如說,你聽說過毛主席的專列上被安裝竊聽器的事嗎?在毛主席臥室裏裝竊聽器,這是什麼行為?!這和赫魯曉夫睡在斯大林身邊有什麼區別!?”
呂紅芳也被這個話題征服了:“恐怕是胡說吧?”
“遠的不要說了,隻說對《海瑞罷官》的批判,你知道嗎,費了多大的勁兒呀!最後北京市被定為是針紮不進、水潑不進的獨立王國!這樣,彭真才退下來,北京才轉載了姚文元的那篇文章……”
呂紅芳控製住自己的強烈好奇一怎能受他們妖言的蠱惑呢?純粹是靠不住的小道消息!誰能出麵保證它的可靠性?階級鬥爭是複雜的,在目前這種形勢下,妖言惑眾是不難做到的。可……關於北京……她想起張奮的理論……北京,如果真是她說的這樣,爸爸……張奮還真是一槍命中!誰像你們!隻知道和小小的校黨委幹!瞧這點本事!還說不是衝著校領導來的!
“範芸,這不是我所需要的。這些和我們校領導沒什麼關係。我想聽聽他們是怎麼策劃反對校領導的。”
“宏觀上把握整個國家的政治形勢,才能看清楚我們學校領導的麵目。”
“這不是機械邏輯論嗎?照盧家驊的說法,北京市委有問題,那它下麵的所有部門都有問題-一這不是混蛋邏輯嗎?”
“階級鬥爭的邏輯就是這樣的。你怎麼了,怎麼連這點都懷疑?”範芸睜大眼睛看著呂紅芳,“難道任何一個野心家不都是把馴服工具一他的左膀右臂安插在得力的部門嗎?”
“可我們國家畢竟還是無產階級占統治地位的呀!”
“起碼在北京我現在不敢說這樣的話!”兩個好朋友在土城那肮髒的水渠旁爭論起來。呂紅芳特別惱火:這個範芸,她們是多好的好朋友!她不是接受了自己的指示才混人盧家驊一夥兒的嗎?竟如此輕易地背叛了多年的老友!而且她說的話,都是多麼原則的問題一那可不是隨便就能說說的呀!是要負責任的呀!
“範芸呀範芸,你真是‘犯暈’——真是人如其名!打個簡單的比方,如果家長是小偷,他們全家就都是小偷嗎?或者反過來說,一個孩子是小偷,他的爹媽姐妹兄弟就都是小偷嗎?事情不能這樣推斷吧?”
這個例子似乎舉得不錯。範芸沒詞了,隻是帶著不服的口氣說:
“北京有好幾所中學都鬧騰起來了。特別是海澱的那些大學附中……”
“你看你,難道狗吃屎人也要跟著吃屎嗎?”隻這一句話,範芸被噎得沒詞兒了。她本來就不是熱衷於政治的人,她喜歡美,喜歡安安靜靜地生活和學習,她是個沉靜的人,當然有時候也有點小脾氣,但隻要你把她鎮住,她就老實得像一隻被馴服的熊貓一樣聽話。她這脾氣5紅芳了如指掌。接下來,呂紅芳就可以和顏悅色地和她談論正經的話題了。
“真的,範芸,咱們校領導絕對不是盧家驊說的那種人。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你一定要站穩這個立場,你在他們之中,就是我們的特工人員!這個身份……”
“我可不要這個身份!”範芸像受了侮辱似地高叫起來,“我告訴你,呂紅芳,我現在非常相信我們幹的事情!行了!我要說的已經都告訴你了。信不信由你,就是這些。”說罷她扭身走去。邁出幾步後她又回過身倒退著走,一字一頓地叫道:“記住,我不要一那、個、身、份!”損失了一個“特工”,想著,呂紅芳笑了,沒什麼,如果那個範芸不犯暈,她充當雙麵間諜,把這邊的動態套出去,奉送給盧家驊,想想,那才可怕呢!現在好了,革命隊伍又純潔了!等著秋後箅賬吧,犯暈!
呂紅芳準備的第一方案是,找借口在禮堂舉行全校師生大會,挑起一場大辯論,把盧家驊他們的觀點駁個體無完膚,誰料校黨委否定了這個方案,認為如此似乎太抬舉盧家驊他們了。試想,全校千數名師生,能被盧家驊一小撮攪得團團轉嗎?呂紅芳於是采取第二方案:以“自發地”碰撞的辯論方式誘盧家驊他們上鉤。這個方案被通過了。宋校長在會議結束前總結說:
“組織有組織的大方向。我們的方向就是動員全校師生投入到對《海瑞罷官》的批判中去。這在當前,是最大的階級鬥爭一否則,就不會在全國各大報刊如此大張旗鼓地討論了!已經通知了總務科,盡快地在教學樓兩側搭建大字報區,各班主任和學生會積極分子,都要帶頭並積極動員全校同學投身其中。”她說,在下星期要掀起批判的高潮。關心國家大事,關心政治,就要落實在討論和批判《海瑞罷官》的運動中,否則,就是轉移甚至是破壞革命。
呂紅芳聽著,心想,早就應該按我提議的這樣去幹!那就會主動得多!現在,隻有抓緊“民間自發”的舉動吧!
3天後的下午。下課鈴聲響了。同學們紛紛湧出教室。呂紅芳迅速跑進女廁所,換上運動衣褲、球鞋,然後一邊作著準備活動一邊沿著樓梯蹦蹦跳跳地往樓下跑。在教學樓前高高的台階上,她運動著肢體四下探望。好,嫡係們都在,有的跑步,有的跳遠,有的舉杠鈴,還有的盡管沒鍛煉,卻也拿本書在操場外圍的鬆牆旁讀著……隻是沒有盧家弾那些人。剛湧起一絲失望,就看見這小子從教學樓出來了。跟他距離有七八米處,幾個童心未泯的初中同學,手裏拿著一卷粉紅色的大字報紙,停在教學樓前的宣傳欄下,一個女同學開始刷漿糊。很快,圍觀者就將他們裏三層外三層地圈在中間。
大字報有個醒目的標題:《我校領導執行的是革命的階級路線!》
一個戴著近視鏡的男生,一邊呼叫“別擠別擠”,一邊終於糊完了最後一張。他扶扶眼鏡:“我來念一念,行不行?”在嘈雜的應答和掌聲裏,他奶聲奶氣地念道:“最近,我校有人攻擊校黨委沒貫徹執行黨的階級路線,說我校黨的領導是修正主義的,我們覺得,這是胡說八道!”聲音突然高亢起來,引來一陣熱烈的掌聲。
“好!”
“對!”
“那些人胡說八道!”
呂紅芳在人群後麵微微笑了。這幾個小家夥不錯!再看曹慧子那幾個人,也都在其中了。特別是盧家弊那一夥兒,還有那個“犯暈”,都被吸引來。盧家驊很不自在,擰著眉頭、歪著腦袋在聽。他總是被人寵著,讚賞著,即使有批評,也是婉轉的,並且最後總是對手臣服。在校三年,他不始終如此嗎?但今天,一群小同學旗幟鮮明地反對他了!他是困惑還是在蔑視?也許他覺得有點棘手——怎麼和小家夥們理論清楚呢?而且有這麼多人在叫好!他準是覺得刺耳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