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1 / 3)

第十二章

呂紅芳直奔校黨委辦公室。是的,這是一個嚴重的事件。階級鬥爭是複雜的。應當嚴肅處理這個惡劣的事件!麵對這種瘋狂的攻擊,決不能手軟!非抓出隱藏在學生中的壞蛋不可!

校黨委辦公室的門關得嚴嚴的。校領導們還沒來上班呢!她隻好又下樓。

整個學校沉浸在緊張的氣氛中。在回教室的路上,到處都有悄悄議論的人群。她明顯地感到,有些人特別欣賞這張小字報。惟獨這些人眉飛色舞,仿佛戰爭狂人扔下了蓄謀已久的炸彈。看著它命中目標,簡直是喜不自勝!可惜他們人數太少了點!他們知道她是校黨委的紅人,見她走來就不吱聲了。

她看見盧家驊雙手插在褲兜裏,在樓道拐角處獨自來來回回地踱步。那副躊躇滿誌的樣子,仿佛運籌帷幄的將軍在臨戰前掂量著戰爭的所有細節。其實他什麼也沒想!也說不定他在考慮打敗了往哪兒逃呢!哼!她在經過他身邊時不由得使勁地哼了一聲。但盧家驊連理也沒理她。呂紅芳已經走過幾步了,卻突然回過身來:

“盧家驊,要是我沒猜錯的話,那張小字報是你指使人寫的。”

“也許你猜得不對。我從來不拿別人當槍使。你應當看到那上邊的署名:‘一群革命同學’。是‘一群’!”

“好漢做事好漢當。不敢署名,隻是卑劣和膽怯的表現。”她鄙夷地說。

“我想那些革命同學肯定在署名時再三斟酌過,就像那張小字報的每個數字,寫還是不寫?這是個問題。不過在我看來,這隻不過是戰略戰術的問題。既然是打仗,就不能輕易地讓自己暴露在槍口底下。趴在陣地上躲避敵人的槍擊,可不能算是膽小。他們恰恰和你的評價相反,是很勇敢的,很有勇氣的。在我看來,那並不是大多數人能做到的。你說呢?”

呂紅芳發現,這個曾經是流裏流氣的小子,居然學著咬文嚼字了!居然在說這些話時,還像炒豆似的,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這隻是更讓人覺得惡心!真酸!她正要再和他唇槍舌劍幾句,早自習的鈴聲響了。她隻好撇下他徑自走去。剛拐彎,恰和風風火火地下樓的楊豔撞了個滿懷。

“幹嘛這麼慌裏慌張的?”呂紅芳沒好氣地問。“聽說門廳裏有張小字報,我去看看,”楊豔含糊地應答著繼續往樓下跑。

呂紅芳把她叫住:“嘿,等會兒,我還沒說完呢,”楊豔隻得折回身:“你不知道命令我不許亂說亂動?所以我盡量溜邊一學黃花魚唄,早上我是從教學樓小側門溜進教室的,所以知道晚了……”

“也許這是你立功的機會。你能不能幫我了解一下……”楊豔一下子就知道了她的意思:

“嘿,你別讓我幹這個,你知道,我還沒墮落到充當密探的地步。再說了,誰會跟我說實話?自淪落到這步田地,已經沒人敢跟我正麵交談了。”

“好吧,好吧,”呂紅芳不耐煩地說,“隨便吧……不過我還是勸你留神……”

她本想告訴她說自己掌握著她和哥哥的秘密,但終於打消了這個念頭。要知道,玩軍棋,什麼都得扣著!

是在做課間操的時候。當同學們紛紛跑向操場時,高音喇叭傳出體育老師的聲音:各班列隊,按順序到校大禮堂聽報告!

經過教學樓門廳的同學都發現了,那張小字報已經被摘除了。有人問過看門的老大爺,據他說,校保衛組在照過相後將它撕毀了。

來不及收拾餐桌,各年級同學就整整齊齊地站在大禮堂裏,隔桌而站。禮堂被擠得滿滿的。這在學校黽是從沒有過的事情。因此同學們都有點緊張。而坐在台上的校領導卻顯得十分輕鬆。他們甚至還在台上交頭接耳地說笑呢。很快,隊伍到齊了。

宋校長清了清喉曨,說:歡迎批評,可以給校領導提意見。但是,要站在革命的立場上,和歪曲事實真相並且有意往組織臉上抹黑的行為進行堅決的鬥爭。同時還告誡說,目前無論社會上還是學校裏,都有嚴重的酚級鬥爭新動向,希望全體教職員工和同學們提高革命警惕,千萬別被階級敵人鑽空子。

她說得很是言簡意賅。因為這樣才能特別顯示出事情的嚴重性。

這是很夠水平的一個決定。

剩下的解釋由馬老師擔當。她宣布了幾條紀律:可以貼大字報或小字報,但要內外有別一文字的東西,一概貼到食堂去;本校的事情,不要拿到社會上去張揚一這也是嚴防階級敵人鑽空子。她的口氣越來越強硬:

“同學們,我在這裏僅向大家披露這樣兩個事作例子:一個,大家都知道,是楊豔一我就不管她叫同學了,竟像彭德懷那樣和社會上的人一起寫了萬言書,向組織進攻!有關部門很快掌握了這一情況,反映到校黨委來了。目前,她正在等候處理!還有人一也是我們學校數得上的拔尖的學生,居然和社會上的人沆瀣一氣,以討論國家大事之名,行苟且男女之事!階級鬥爭,相當複雜呀。同學們,一定要站穩無產階級立場呀!”

呂紅芳聽得目瞪口呆。怎麼,張奮蒙受冤獄的消息傳到學校來了?她是在說我嗎?怎麼能這麼不負責任地胡說八道呀!真是在說自己嗎?不太可能吧?保不住是說盧家驊那夥人呢!他可是什麼都能幹出來的主兒!不過馬老師的講話倒提醒了她:必須迅速找爸爸箅帳!非讓他把人給放出來不可!

下午,呂紅芳被班主任叫出教室。她似乎有所準備,臨起身離開座位前,把那個裝有照片的信封帶在手上。她被帶到校保衛科。馬老師正在那裏等她。

“你知道我在保衛科找你幹什麼嗎?”呂紅芳說不知道。

“你說謊。你不是還找到人家保衛科去了嗎?”馬老師瞪了她一眼。

她隻好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噢,你說的是張奮被抓那件事呀,我知道。我當然知道。我告訴您,這是一個冤案。”

“你是說公安部門抓錯了人?”

“這個事要等見到我爸爸才能最後下結論。”馬老師立即和緩了許多。但依然擰著眉頭憂心仲忡地說:“我要正告你,那個叫張奮的人很危險,是個很有野心的人,和這樣的人接觸,你是要吃虧的……當初怎麼會請這樣的人來我們學校演出呢?”

“馬老師,這個話題我們先不談,行嗎?這個事我心裏有底兒。你們等著,不出一個月,我就會把一切弄個水落石出。”

“你有這麼大的把握?”

“當然。”

“哦,能講講嗎?”

“……”呂紅芳剛要講,又止住了。關於爸爸和張奮的關係,能告訴她嗎?關於自己和張奮的接觸,能告訴她嗎?不成,“您要相信我,我是在黨的培養下成長起來的,我有充分的覺悟在複雜的階級鬥爭中辨明是非。您能允許過一個月再談這事嗎?我覺得眼下當務之急是把小字報的事處理好。否則後果是不堪設想的。”

“我們最初聽到這個消息也是不太相信,呂紅芳,你可是我們花費很大心血培養起來的,不能像楊豔那樣說垮就垮!”馬老師的口氣更和緩了,“至於學校的事兒,你真這麼認為嗎?能有什麼後果呢?”她似乎默許了她的要求。

“學校裏會變成心浮氣躁的場所,沒有學習氣氛,也沒有校領導的權威……而且說不定這事情後麵有什麼背景。所以又不能簡單地處理。這就增加了事情的難度。我相信這事是盧家驊一手導演的。他能這麼搞,肯定有什麼來頭……”馬老師沉重地點點頭。

“校領導現在很不好出麵。我卻覺得,學生會出麵卻非常合適。由我們組織一些辯論會什麼的,澄清事實,甚至說一些校領導不好出麵說的話,不挺好嗎?我想,就盧家驊那批人,除了會調皮搗蛋以外,不會有什麼別的本事。他們不堪一擊。但如果校領導出麵,似乎……殺雞焉用宰牛刀。您說呢?”馬老師臉上露出了微笑。

“校領導已經決定采取措施,正麵引導學生投入對《海瑞罷官》的討論。可以貼大字報,但要講內外有別。這很重要。其他的,還真有賴學生會的配合。”

“我們肯定當好組織的助手。馬老師,我還掌握了一些材料,也許從中能看出點什麼。”她把始終捏在手裏的信封交給馬老師。馬老師翻來覆去看那些照片,看罷,口氣越發和緩:“呂紅芳,我為學校培養了你這樣的學生而自豪。好吧,就這樣,我要立即向上反映你彙報的一切。”

呂紅芳剛要走,又被叫住:“關於你自己那件事,你一定要掌握好,千萬別出什麼岔子。組織信任你,就不再理會有關方麵來的消息。好吧,常彙報。”

出了辦公室,呂紅芳興奮得不能自持!總箅得到叱吒風雲的機會了!她相信在即將展開的、組織同學為維護校黨委形象進行的搏擊中,她定會表現出非凡的組織才能和統帥智慧!

小荷才露尖尖角

熄燈鈴聲響了。校園裏驟然一片漆黑。從洗漱間傳來的水流聲、臉盆與漱口碗碰撞聲,頃刻都收斂了。最後幾個從廁所裏出來的同學也被值勤老師攆鴨子一樣攆回宿舍。然後是值勤老師和值周生躡手躡腳地在褸道裏徘徊,在每個宿舍門口偷聽裏麵的響動。看是否有違犯紀律的現象。發現了,就把門牌號數記下來,待第二天課間操時,把違犯紀律的宿舍及名單一一公諸於眾。散操後,班主任再把本班被點到的同學修理一番。這是學校從未間斷的管理內容。

呂紅芳深知檢查的重要性和必須嚴格遵守的意義,也知道這支值勤隊伍何時撤出陣地——媳燈半小時以後。所以此刻隻有躺在床板上,黑著燈掂量種種方案。等他們一撤,假裝上廁所,在那裏把自己關在馬桶間,借著斑駁的天花板上的昏暗燈光,把行動方案記錄下來。

終於寂靜下來。不知從哪個房間傳來輕微的鼾聲和女同學的夢囈。呂紅芳卻在黑暗中閃動著明亮的眸子:張奮,你在哪裏?真是樂極生悲。簡直像噩夢一樣。我們曾經預想的災難就這樣臨頭了?你挺得住嗎?你在監獄裏是不是還和他們辯論?一定要沉住氣。張奮,我會救你的。中、外童話中王子救公主的畫麵一再隨著她躁動的思緒浮現。隻不過變成美女救落難公子的場麵罷了。找爸爸鬧!磨他!千方百計地讓他下命令把張奮給放出來。

但爸爸卻跑到那麼遠的地方去了。最後那招殺手鐧,就是一那封情書!哼,瞧著吧!什麼也阻止不了她去救他!那裏有險峻的高山、怪異的風俗、要在磨難中穿越險灘和沼澤地帶,忍受無窮的饑餓和困乏還得躲避或戰勝蛇蠍虎豹的襲擊……她最後終於在一個漆黑的山洞裏戰勝了凶惡的魔王救出了奄奄一息的張奮……別胡思亂想。是的,必須找爸爸一趟。要不打著爸爸的旗號去公安部門問清底細。找誰?先問媽媽,公安部門裏他們的朋友誰最肯辦事,對,就這樣,也許需要錢,錢,錢,上哪兒去弄錢?有錢能使鬼推磨。社會上是這樣吧?飯也得請一頓吧!要不就得送人家點禮物。禮多不煩人。總不能讓人白賣力氣吧?最好有一二百塊錢……自己有五十多塊錢,是平時從零花錢和夥食費裏攢的。再跟媽媽多要點。她會給的。……是的,得抽空辦好這個事兒,否則將相當被動。嗨呀,校內的,校外的,怎麼這麼多事兒呀!不過她全應付得了。人活著就得應付這些事兒。這正是考驗能力的時候。她正年輕!張奮,嗬,你……真想你呀!你一定要經受得住誤會。這是個誤會!你的思想並不是什麼人都能理解的。你估計得真是一點都不錯。可不,這件事說明你是個有預見、有遠見的人。你會堅守原則。隻有堅持住,你才能有光明的明天!想著他,她心裏就湧起一股股甜蜜的熱浪。但此刻,這熱浪裏攙雜了其他成分,是酸楚,是苦澀,是腥辣,是讓她整個心都在翻騰的渾濁的泥漿。她想像自己和張奮在泥漿裏猶如出汙泥而不染的荷花和蓮藕,讓人羨慕,欣賞,欽佩。而他們則幸福得像沒經曆過哪怕是一點點遺憾似的。你如果在我身邊有多好,張奮,你會幫我出多少主意呀!幫助校黨委擺脫盧家驊這個混小子的糾纏……可惜不在。不在。如果在,他會說:幹嘛隻會糾纏培養自己成長的校黨委呀?他會嘲弄地撇一下嘴角,然後說:幼稚,左派幼稚病!偉大的胸懷有偉大的目標,僅僅把視野放在鼻子尖下,其胸懷是何等的一鼠目寸光呀!對,他會耐著性子給鬧事者分析校黨委怎樣嘔心瀝血地培養他們,教他們文化和曆史發展的規律……這樣的校黨委怎麼會有問題呢?是的,張奮會幫她組織懇談會,談心會,交流會,總之有多種方法把他們脫了韁的行為和思想拉回到正確的軌道上來。至於秋後箅賬,那就看校黨委的意誌了……就這樣,一個出盡風頭的方案醞釀出籠了。她信心十足地在心裏說,扭轉乾坤,哼,這有什麼難的。盧家驊,一個不學無術的人,一個智商不怎麼高的人,豈是她的對手!她就不信辯論不過他!說校黨委是修正主義,貫徹了資產階級路線,純粹是信口雌黃!在開懇談會前,先給他個下馬威,讓他知道“強中自有強中手”!吃了敗仗,才會坐在談判桌上!在這樣的思索中,一個讓她激動的計劃出籠了。嘿!真是太棒了!

她眼裏冒著近乎狂熱的光芒,在黑暗裏把手伸到枕頭底下,那裏有她事先放好的記事本和筆。然後悄悄爬起床,趿拉著鞋,悄無聲息地朝廁所走去。

是在第二天清晨早鍛煉的時候,呂紅芳看見範芸賣力氣地悠著單杠。她還是校體操隊的隊員,高低杠、自由體操都有那麼兩下子。呂紅芳在一旁邊看邊蹦蹦跳跳地活動筋骨。趁範芸下杠鬆弛肌肉時,她湊到她身邊。

“嗬,我真佩服你,都什麼時候了,你居然還坐得住!”

“我可有自知之明一不是搞政治、出風頭的人,隻好寂寞寒窗呀!”

呂紅芳朝範芸肩頭拍了一下:“瞧你說的。非不成也,乃不幹也。嘿,我有個悄悄話要和你說,你怎麼樣?不至於把我拒之門外吧?”

範芸笑笑,點頭問:“說吧!”

“真想現在就和你談,可得小心耳目。中午吧,吃完飯我在一個沒人的地方等你……”

“嗬,幹嘛這麼神秘?還得沒人?”呂紅芳嚴肅地點點頭:

“真的,這事非得你幫忙!這麼著,你吃完午飯,騎上自行車,到土城的廢墟那裏去,我在那兒等你。”範芸不解地打量她片刻,點了點頭。呂紅芳這才朝她擺了擺手,然後朝跑道跑去。此刻,曙色已經浸染了整個大地。

早餐的時候,呂紅芳端著盛著稀粥的搪瓷碗,手裏拿著一個饅頭,故意在找餐桌時,湊到曹慧子身邊。曹慧子正埋頭饕餮。她的胃口始終好得出奇。以致呂紅芳在她旁邊發著很大的聲音吸溜粥喝,她也毫不理會。

“每月的糧食都很緊張吧?”她隻好主動出擊。!這時,曹慧子才看見是校團委的要員蒞臨。“喲,”曹慧子立時露出一副驚喜的樣子,“夠吃,夠吃。”她見了能在權力中心活動的人,總是露出一副討好的嘴臉。“真的?不夠說話,我想我還能支援你……”

“謝謝謝謝。”曹慧子慌不迭地說。同桌吃早飯的同學都用陌生的眼睛無神地打量她們幾眼後,又埋頭喝稀粥去了。

這裏人多,不是說話的地方。呂紅芳隻是和她談功課的進度,或扯些無關緊要的話題。她知道,有必要先跟她用這種方法套套近乎。她把吃飯的速度放慢。直到別的同學很快吃完走了。看看大飯廳裏已經沒什麼有心計的人,呂紅芳才問她:“你對最近學校發生的事兒怎麼看?”

“這些人,哼,反對校黨委,就是反革命!那還用說。校領導的手太軟了點。對他們不能這樣客氣!你是參與校政的人,搞政治嘛,就要有鐵手腕!”

呂紅芳笑了。她需要的正是這個。

“可是他們出身都不錯。本質還是革命的,問題在於怎樣引導。不騙你,校領導有點拿不定主意……”

“真的?!”她吃驚地問。在她眼裏,校領導是無所不能的。是黨在基層的化身,具有所向披靡的力量和無上的權威。“是這樣。”呂紅芳點點頭,“如果是你怎麼辦?”

“我?!”她受寵若驚地說完這個字,嘴半天沒合上。“是呀,你。”

曹慧子想了想,輕聲說:“如果校領導不好出麵,就應當有出麵的。比如,你們學生會,你們校團委……你們出麵呀!”

呂紅芳發覺曹慧子實在是乖巧得可以。她那眼珠一個勁兒地盯著自己滴溜滴溜地轉。也許正是在這樣的察言觀色中,她找到這句話。不可否認,這句話真是說到自己心坎上。為了調動曹慧子的積極性,她這樣說:

“你這主意不錯!好,我們就出麵搞它一搞。可也得有人給我們捧場啊!”

“嗨,”曹慧子帶著不容置疑的神色應承道,“我聽你調遣!”呂紅芳左右看了看,示意她小聲點:“咱們這番話你千萬別對任何人講。”曹慧子點頭。

呂紅芳和範芸在廢墟對麵的土山上作出一副漫步的樣子。為避免氣氛過於嚴肅,呂紅芳特意先欣賞景致。嘴裏還不時把見到的都大驚小怪地念叨出來。

“呀,桃花都快開敗啦!我居然都沒時間來踏踏青!你來過嗎?”

範芸說她每天下午鍛煉,總要從學校裏跑步穿越土城。她知道春天的步伐。

呂紅芳貪婪地吞吐著清新的空氣。眺望西方遙遠的山巒。春天的陽光暖暖地照著。當天地自然映人她的眼簾的時候,她突然湧起惆悵,一種感情上像大自然一樣的空虛——她突然想起張奮。我代替你自由地呼吸吧!在大口地呼吸了片刻後,她突然果斷地說:

“範芸,你必須幫個忙——也許你不樂意,但是你一定得出動。”

“說吧,什麼事?”

“我希望你加入盧家驊那夥裏去。秘密的。把他們的活動記錄下來。把他們怎樣反對校黨委,準備怎樣行動,都記錄下來。行不行?”

“你叫我幹這個!?”範芸驚叫起來。“你不想去,把他們的情況探聽出來也行。你有不錯的朋友混在他們裏麵嗎?他們沒拉過你嗎?就我所知,凡出身好的同學,都是他們拚命拉的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