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EP 16(1 / 2)

可能是眼睛閉了太久,酸了,最後有水滴從喬嫣的眼角滑下來。當斜陽全然沉落的時候,她緩回了些力氣,慢慢坐到牆角,直到天色黑透了,還是默然的一動不動。喬嫣感到了徹頭徹尾的絕望。她一直以為,不管經曆過什麼,自己依然能夠活得趾高氣揚,可到了現在,她幾乎看不透自己心裏、手裏執著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了。

那是青年京劇表演賽的時候,苗震跟她說,你師父回來了。

她想也沒想的“哦”了一聲,兩個人就心照不宣的不再提這件事兒了。

直到總決賽的前一晚,金子君和苗震在屋子裏大吵了一架,“苗震,你幹過什麼你心裏清楚!”

她從苗震屋裏摔門出來,把喬嫣叫到自己跟前,狠狠甩了她一耳光。

喬嫣沒反應過來,根本想不通這其中的前因後果。她想跟金子君解釋什麼,可是師傅連眼神都不願意跟自己交錯。要說這一巴掌真的不重,比起平日裏練功時的懲罰,這會兒金子君的力道還小了些,可她臉上的表情卻棄陌生到叫人驚心。

苗震站在不遠處看著她們,沒說話。

臉上是火辣辣的疼,喬嫣忘了去捂,無辜的望著苗震,對著他冷冷的笑出唇角邊的小酒窩,最後笑得眼角都紅了。

後來,她一個人跑到護城河邊上看著河裏碎成千百片的月亮。

“喬嫣。”苗震還是跟來了。

“別叫我。”她賭氣,“你再往前一步我跳下去。”

“跟我回去。”

“你幹嘛不跟我師傅說你什麼都沒幹過?”

“別在風口站著。”苗震長出了一口氣,“明天晚上是你的機會,自己看著辦。”他轉了個身,站著沒動。

路燈底下終於映出兩條變了形的影子。

得獎,登台,出人頭地,聽著台下的座兒不住的叫好

——

明天,她終於能有做一場大夢的資格了。

“想明白了?跟我回去了?”苗震問。

“有什麼好想的,打個架還連飯都不吃了?”

這是喬嫣第一次和苗震紅臉,她清清楚楚的記得時間,持續了五十七分鍾。

比賽當晚,苗震並沒一直陪在喬嫣身邊,他從評委會會議室回來的時候,喬嫣悄悄揣摩他臉上的神情,想要從他的眉宇間判斷出最終的結果。

直到評委會開始宣讀三等獎獲獎名單時,喬嫣才走過去,恭恭敬敬的叫一聲“師叔”,滿臉緊張的神情問:“誰贏了?”

苗震看著評委會會議室的方向,忽然間眉峰一挑,臉上露出一絲頗堪捉摸的笑容,“我以為你根本無所謂呢。”

“誰贏了?”喬嫣追問,聲音都變了。

苗震就隻是看著她,並沒有說出最佳表演獎得主的名字

她當然看得懂苗震的眼神,不可置信的抬手掩住嘴,閃亮的黑眼睛裏滿是震驚與喜悅。

領過獎的喬嫣興奮的奔回後台,撲進苗震懷裏。他能感受到她逐漸放鬆下來的身體,試探著把臉靠在他的肩側,最後完全安心的靠了下來,還無意識的蹭了蹭。那像是一個最好的擁抱,身體擁著身體,靈魂抱著靈魂。

沒有人注意到,苗震抱著喬嫣的手竟然微微有些抖。

慶功宴上,喬嫣和苗震提早退了席。

到家以後,喬嫣突然問苗震:“師叔,我今兒晚能喝點兒酒嗎?”

沒等苗震讓,她端起杯子,仰著脖子一飲而盡。

喬嫣很快就醉了,伏在苗震身上,拿微涼的手指描畫他的眉毛,口齒含糊的念戲文:“我的師哥小樓,對我處處照顧……我們日夜一起練功喊嗓,又同台演戲,已有十多年……感情……很深。(《霸王別姬》,李碧華)”

她完全不記得苗震的反應,隻記得在他懷裏有一直近乎幻覺的安心,這種安心因為短暫和來之不易讓她特別珍惜。她覺得,酒氣裏是苗震,指尖是苗震,懷裏是苗震,哪一個都是苗震,是再也不可能離開她的苗震。

就是從那天開始,喬嫣的境遇開始漸漸不同。之後的兩三年間,她妥協、隱忍、克製,她自始至終相信,人可以傷心無數次之後依然滿懷希望,這一輩子不至於照著最慘的法子過,自己不會一事無成,不會伶仃終老,苗震總有一天會對她說,不好意思啊,耽誤了這麼些時間。可是直到今天,她再又看見薑琮升,她才知道在心裏某個不見天日的角落,竟然藏著那麼深的自卑和對自己滿滿的厭惡。如果薑琮升轉身回來,在這個時候推開排演廳的門,她或許真的會跟他走。為了苗震也好,為了翻身也好,寧為玉碎和破罐破摔在薑老板眼裏根本就是一碼事兒,和薑琮升在一起,至少有一點是簡單的,是死是活都是提上褲子的後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