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瑞洲向來不是政界裏的亡命之徒,在永安生態集團進駐燕平市這件事兒上,他起初很保守,後來陳若有意無意的提起了明年春天燕平市的父母官換屆,孔瑞洲便也漸漸有了鬆動。
政界的爭鬥遠比商場要殘酷,孔副市長見得多了。
他和市長宋以鳳不睦,此人若是得勢,自己如何在這場風波裏幸免?輕則卷鋪蓋走人,重則……
“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其下攻城。”陳若說完,便不再言語。
孔瑞洲打量著這個一向不太多話的秘書,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和敏銳。
從府辦進入市委常委的名額隻有一個,第一候選人宋以鳳是本地土著,他是空降,最多隻能算個後補。雖然從防汛之後,風向已經略微轉向了自己這邊,但是以孔瑞洲目前的勢力和實力來看,還遠沒到能夠揭竿而起的時候。
明眼人都知道市長宋以鳳和宗俞集團的關係,要想扳倒宋某人,除非先把他背後堆起來的金山銀山鏟平了。民營資本裏看見高官的影子本來就不是什麼稀罕事兒,宋以鳳用別人的名義在宗俞參股,反正他不怕出事,就算出了事兒也有辦法兜著。可是孔瑞洲卻怕自己的同僚倒戈,就算是一個陣營的又能怎樣,人人都有自己的利益要維護。
在他舉棋不定的時候,陳若打了句哈哈,“宋市長的啤酒肚可不是白挺的。他跟銀行高層關係不錯,一邊幫著宗俞集團搞民間借貸、非法集資;一邊又幫著銀行高管、民間信貸向宗俞高息攬儲。銀子兩頭掙,總歸不保險。”
陳若心知肚明,無論是叫停非法金融業務,還是叫停非法金融機構,量刑的標準隻是|國|務|院|XXX|號|令,法理依據不足。孔瑞洲拿宋以鳳根本無所適從,要想成功上位,或者是借燕平市□□的刀,要麼是借宗俞集團薑總的刀。
孔副市長仍舊在遲疑,難道永安生態真的能助自己一臂之力?這種能夠站上權利頂峰的機會,多少人為官一生都碰不見。可如果把注下在了永安的頭上,自己豈不得罪了宗俞?
陳若又說:“宗俞的薑總是工商聯副會長,換屆選舉上他這一票自然是投給宋市長的。薑總最熱衷的就是“洗白”,沒什麼知心的朋友,知根知底的敵人倒是不少。從過去的打打殺殺,到如今的風光無限,從河東到河西,哪兒用的了三十年。”
正式讓永安和宗俞一較短長,未必不是好事兒,可陳若心裏多多少少有點兒打鼓,這一步著實是踩在了刀刃上。他兵行險招不光是為了孔瑞洲,也是為了自己,他要依仗頂頭上司的權利和地位去做他認為對的事情,即便手段不那麼光明正大。他不能再回頭了,也不願意一等再等了。
在陳若的引薦下,孔瑞洲見到了永安生態集團的總裁,向桓的老板——葛嵐。
酒宴上葛嵐穩穩碰了碰孔副市長的酒杯,不卑不亢的說一句:“葛某區區草民,初來乍到,多謝市長抬愛。”
孔瑞洲說:“葛總看著不像那麼執著的人,遠道來燕平到底是為的什麼?”
“錢財都是身外物。”葛嵐說,“永安進駐燕平市不光是為求財。”
“那是為了……?”
“自然是為了助孔市長一臂之力。”民不與官鬥,這是亙古不變的金科玉律。
“什麼?”孔瑞洲哈哈大笑。
《牡丹亭》演職員的最終名單終於確定了。
當院長張毅親口說出,“小喬啊,你還是不太適合‘春香’,所以院裏討論決定讓你先把傷養好……”的時候,她還是失望了,那感覺就像在悶熱的天氣裏,憋住了一場透雨。
有些時候,喬嫣會覺得現在的境況與以往多少有些不同了,可是到了後來,終究也沒什麼不一樣的。她常想,如果“否極”之後永遠等不到“泰來”,這日子還有什麼盼頭?
她去找段蓴,結果段老師根本不在團裏。
喬嫣回到排練廳,發了瘋一樣的練習,汗滴滴答答的順著鬢角留過臉上的傷口,她突然腳下一軟,斜斜伏倒在地上,垂死似的大口喘|息,直到身上的汗漸漸涼透。
天光照下來,小戲子的白布水衣上泛著一層夕陽的金紅。
喬嫣扭頭看著排練廳的大鏡子,人們紛紛散去,隻剩下她孤單單的一個。她又去細細打量自己臉上的傷,鏡子裏反射出刺目的光,刺得她眼睛生疼,她睜著眼忍耐了片刻,終於頹然的垂下頭,把麵孔埋在手臂裏。
戲子伶人坐科學藝,天生就不公平,同樣是十年寒暑,能經得住時間洗練的就是那麼鳳毛麟角的幾個角兒。且不論喬嫣的天賦如何,也許她再也沒有登台的機會了。
院裏的流言傳得越發不堪,竟然比得上當初那些關於她跟薑琮升的。他們說喬嫣為了能出頭又跟了別人,這觸怒了薑老板;但是為何會觸怒他,又是如何被打的,似乎是不能流傳的。所以流言裏有的,隻是個戲子,不潛規則一下她就天理難容,可是潛規則都沒能給她潛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