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把喬嫣在床|上安置好,陳若轉身離開,卻聽見她在身後叫“師叔。”
他止住步子,在門口站了好一陣子,不肯回來,“睡吧,睡一覺明天就好了。”
“能陪我說說話麼?”
喬嫣看著他,在眼淚快要流出來的時候拉高了被子,蓋住自己的頭。她很想跟什麼人說說那些她從來沒跟別人說過的,解釋不清的事兒。她躲在被子裏啜泣,並不理會有沒有聽眾,隻是自顧自的說下去。
她說自己總是偷偷在網上看劉若英演唱會上《為愛癡狂》的視頻,當陳升出現的時候,奶茶驚喜得失了聲,像個小女孩那樣挽著師傅的胳膊。唱完歌,她對台下的觀眾說‘你們幫我求他’。她抱住陳升的那一刻,自己羨慕得想哭。
她又說她最怕填履曆表,因為父親那欄永遠是“不詳”。她不知道父親代表什麼,隻知道他不要她,把她留給母親;後來喬如意也不要她,把她丟給了金子君;喬吉祥雖然攔著,也不過是說說;再後來,金子君又把她甩給了苗震……她像一隻流浪狗,終於被一個愛心大使收留了,他無欲無求的對她好,自然到讓她誤解和沉溺,她相信苗震就是那個唯一一個不會扔掉她的人;她那麼感激,總歸有個人肯守著她,帶著她走過沒有光的路,總歸有個人願意陪著她,從她還不懂得什麼叫孤單的時候。她單純到不惜以性命相托,仰慕他,崇拜他,她卻始終不敢說出“咱們相愛吧”。苗震什麼都知道,依然習慣性的保持著沉默。他給自己定了那麼多條條框框,哪一條都抵得過她帶給他的誘惑。她記得兩年以後沒有葉子的樹,記得寒冬的死氣沉沉,記得癡情的眼淚裏那個一想起來還是會心慌的念頭。
“這是我愛他的第十三年。”
陳若把喬嫣罩在頭上的被子拉下來,看見暗橙色的光透過燈罩打在她帶著傷的臉上,模糊了她蒼白的麵色。
在過去大多數的時間裏,她沒有家,沒有親人,滿世界打轉,找不到方向。她一個人長大,就像他一樣孤單。他們那麼相似,害怕碰見對自己好的人,因為不知道能拿什麼給人家。可是這些心思又不能輕易說出來,想不開的隻能自己消化。
喬嫣愛了苗震這麼多年,總想著就這麼愛下去唄。她滿心委屈,但和失去比起來,委屈又根本算不了什麼。
委屈,你也委屈吧?
陳若想到自己,想到段慈,繼而又想起了段蓴。對於這兩個女人,即便不欠,也有歉意。他跟段家的關係就像一場棋局,姓段的執黑,步步先機,他一個人在一片白子裏迷茫無助,不得解脫。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喬嫣抱著幻想,以為想得很有邏輯。直到這天晚上,她再看見一把琴,一張臉,一個並不快樂的人,她才陡然明白,她的夢想似乎永遠不可能實現。
“他對我這麼好,隻是不愛我而已。”
陳若回過神,發現喬嫣在看她,眼神對上,笑了一下問:“還有第十四年麼?”
“不知道。”
“有些事兒,很多人都在說,但是沒幾個人在做。”
“比如……?喬嫣問。”
“情深意重……天荒地老。”他懂,所以才替她難過。
陳若看著她受傷的手,岔開話題,又是一笑,“明天給你鹵點兒雞爪子補補?這臉上的傷,吃豬頭肉管用麼?”
喬嫣也笑,說:“您還是讓我自生自滅吧。”
抬起手,陳若停頓了一下,再又拉長手臂,關了床頭櫃上的燈。
在所有結束之前,總有那麼漫長壓抑的伏筆,又有誰知道什麼時候才能撥雲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