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天黑，李景善沿著崎嶇的小路上山，此時正是夏末，微涼的夜色消除了白日裏的暑氣。果子雖然沒有熟透，但現在摘來酸甜可口，李景善爬到了樹的高處，摘了一個放到了嘴裏，一天的饑餓疲憊終於得到了緩解，味道不錯，小嬸一定會喜歡。
回到家裏，李景善將果子放到堂屋的桌子上，裏屋中傳來了斷斷續續的說話聲。
“太少了，二兩銀子太少了，怎麼說也得五兩。”小嬸說。
“李家妹子，這年頭日子都難過，五兩銀子買頭牛也買的來了。你家侄子瘦的沒幾兩肉，二兩銀子已經是主家看在我的麵子上才出的。你去打聽打聽，哪家孩子還能賣五兩，昨個我還經手了個小姑娘，一兩銀子人家就賣了，你也不用在跟我繼續掰扯了，我看這天都黑了，我也得走了。”
“劉姐，您行行好，二兩實在是不夠啊。實不相瞞，我娘家弟弟賭錢又賭輸了，還不上人家要他的命啊！劉姐，您發發慈悲就多給點吧。”
“你要賣幾個孩子？一個的話二兩，兩個的話可以五兩。”
“當然隻賣一個，博淵是我親生骨肉，我怎麼可能會賣他。劉姐，您就幫忙多打聽打聽哪家出錢多，家裏真的是等著錢救命呐！”
“兒子舍不得，侄子就舍得？怎麼說也是養了十多年的啊。”
“劉姐，您是外村來的不知道，我那侄子是個怪胎，十多年了一直都是五六歲的樣子，不像是個人，我們家養了他那麼多年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這麼著吧，你侄子小是小了點，但你說他模樣不錯，你要是願意的話我可以給你說道說道，城裏不少達官顯貴都養妖寵，你侄子的話可以把他打扮成個小妖怪賣給人家。”
“這……會不會露餡啊？會不會有人來找麻煩啊？”
“不會的，那些人家也就表麵看著光鮮亮麗，其實內裏黑著呢，賣去的妖寵用不了幾天就再也沒有消息了，誰也不知道後來怎麼樣了，反正都沒有再出來過。不過這價格確實是高，少說也有五十兩。”
“這……好吧。”小嬸猶豫了一瞬，咬牙決定了。
……
李景善耳力極佳，盡管已經跑出了院子，小嬸和那人的談話聲還是一直傳到他的耳朵裏。他一直跑一直跑，仿佛麵前的路沒有盡頭，不知何時淚水已經流了滿臉，他不知道該去哪裏，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夫子！”
李景善哭著跑來了書塾，此時的夫子屋裏還亮著燈，聞言打開了房門。看到了哭了滿臉的小孩。
“怎麼了？”
“夫子，我小嬸要把我賣去做妖寵。”
“什麼！咳咳……咳咳咳……”
“咳……咳咳……，真是不像話，老夫今日非要去跟她理論一番。”
老者摸索到門邊的拐棍，拄著顫顫巍巍的準備出門了，走了兩步，重重的歎了口氣，轉身對他說，“小善呐，你逃吧，離開村子，離開你那個家。”
“夫子，我要去哪啊？”
“外麵天大地大，去哪裏都可以，沿著這條路往東，翻過幾座山，就到城裏了。快走吧，趁著還沒被發現，早早的逃了吧。”
“夫子，我不知道去哪裏，我……我害怕。”
“小善呐，我知道你有分辨人心善惡的能力，你出去後找一個內心慈善的人，纏著她讓她收留你，多求一求她說不定她心軟就答應了。”
李景善抹了把臉上的淚水，對著夫子重重跪下，磕了三個響頭，“夫子，您是這個村子裏對我最好的人，我走後您要保重，以後有機會我一定會報答您的。”
夫子心疼地將他扶了起來，歎息一聲，回到屋裏找出個破破爛爛的包袱，裝了幾件小點兒的衣服，和幾個幹硬的餅子，牽著他的手走在了出村的路上。
路上的月光很亮，亮得照清楚了整個村子，也照清了夫子溝壑的皺紋。風中的大槐樹發出了沙沙的聲響，地上印著淺淺的樹影，風中似乎還能嗅到淡淡地槐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