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沒看出來啊。”劉生盯著浮標,口中說著眼睛不敢稍動。剛浮標似乎動了下,要是忍不住動了嚇走了魚可得不償失,連問話都變得細聲細氣的了。
“敬意是埋在心裏的,何必讓人看見。你……”
“哈哈……”劉生一揚魚竿,魚線拴著一條魚劃過一道弧度。劉生伸手要夠,卻沒拿到,魚劃過一道弧度,摔在他臉上。他手忙腳亂的把魚拿下來一看,是一紮來長的黃花魚。
“嘿,你還真能給我帶來好運氣。”劉生連忙將魚放在桶裏:“你一來,我就釣著魚了,連力氣好像都大了幾分。”
那人看著他釣上魚來也是笑得開心:“你果然忘了我了。”
劉生聽了一愣,原以為這人是個走關係找他幫忙的。自從他告老還鄉之後,這種人並不少。如今聽他這麼說,莫非還是熟人?
他打量了好幾遍也沒有什麼印象,隻得搖頭:“恕我眼拙,我的確記不起來了。您是?”
那人聽了一揮手,換了一副模樣。原本他跟劉生差不多的樣子,雞皮鶴發老態龍鍾,如今揮手之間,他變成了十幾二十歲的麵貌,正值青春年少。
他穿的衣服也換了,原本長袍大褂,成了短袖褂子牛仔褲。
劉生先是仔細打量細細回想,忽然眼睛瞪得老大,一副活見鬼的表情:“是你!你是那個……月亮上的人!”
那人見劉生總算記起他來了,頗為欣慰地點頭:“不錯,你總算還記得。還記得那次對話麼?我問你麵對妖怪會怎樣。你說會斬妖除魔。現在我再問你,若是有妖在你身前,你會如何做?”
劉生重又拋出魚竿,半晌不說話,氣定神閑地等於上鉤。那人見劉生沒回答的意思,也不急,重又將身子陷進軟椅裏,看著水麵,無聊地數波紋。
“你到底是何方神聖?”過了半晌,劉生夢囈一般的說:“我以為你不該是妄人才是。”
“妄人?”那人輕笑:“怎麼說?”
劉生說:“世間哪有什麼妖怪?”
有魚咬勾,那人魚竿一揚,一條大紅鯉魚被釣了上來:“你以為這是哪裏?”
他一時沒有明白。就聽那人繼續說:“你隻說世間沒有妖怪,卻不知這裏到處都是妖怪!”還不等他驚訝,就見那大紅鯉魚落入他手。他隨手扔在地上,光滑一閃,鯉魚變成一個身穿麟甲的男人。
劉生一副見鬼的表情:“怎麼會!我為官幾十年,沉浮數十載,從沒見過妖怪。怎麼在你一來,就出來一個!”
那人笑說:“哦,為官幾十年?沉浮數十載?不知你是在哪裏為官,又是再哪裏沉浮?”
劉生心說我剛說了自己來曆你就忘了麼?莫非他年輕的隻是外表,實際上比我更老以至於記憶都衰退了?
心思未完,就見他已不在河邊,而是在一株極高大極茂密的梧桐樹前。他都不知道是幾時過來的。不等他驚叫,那人並指成劍,豎著朝梧桐樹幹一劃。梧桐樹幹被挖出半人多高的大洞,露出樹幹裏麵的物事來。
蟻穴。
黑黝黝的螞蟻已經將梧桐樹樹芯掏空,成了他溫暖的巢。如今在如同天災般的災難前,無數螞蟻驚慌失措,亂作一團,更有無數螞蟻就在那人隨手一劃中死去,地上有薄薄的一層螞蟻屍體。
這場景,看得人眼花,也看得人心裏惡心。
這人作為跟個謎題一樣。劉生一頭霧水:“你這是……”
那人卻什麼不說,收了軟椅和釣竿,施施然起身離開:“今兒就到這兒吧。明兒見,記得早點來哦。”這時他才發現,又回到了淮水河邊。
那人離去,淮水岸邊重又回歸靜謐,劉生卻怎麼也靜不下心來。勉強拋餌,也是徒勞無功。索性收了釣具,返回家中。
今兒回家挺早,下人兒孫都挺驚奇。往常老爺子一出去就是半天時間,得到過了晌午才回來。如今還沒到晌午呢。
他入了書房,囑咐下人泡茶,自己則隨手拿起一本書看起來。這是他平時靜心之法。看書平心,效果不錯。
一篇聖人文章看完,心果然重新靜下來了。此時茶水剛好,細細抿了一口,茶香四溢。突然聽到院子裏亂糟糟的,好像還有誰咋咋呼呼的叫。剛要出門嗬斥,就見書房們被推開,管家跑進來。
他一臉驚恐,仿佛下一刻就要世界末日一樣。
還不等他問出口,就見管家以極恐懼的語氣說:“老爺,京城傳來消息,東南方天罰降臨,我朝近三成人口土地不翼而飛,死傷不計其數,損失慘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