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耀宗乘勢一變劍招,砍那船老大。船老大倒也利索,往邊上一閃,挺刀往嵇氏砍去。衛耀宗吃了一驚,急忙挺劍去救。
船老大叫聲:“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娘皮,老子可不舍得宰了!”原來隻是個圍魏救趙的虛招,突兀地回身一刀斫來。
衛耀宗挑劍格住,欲待反刺船老大咽喉,突然感到左腿一涼,腿肚子卻給人砍了一刀。
他縮身一滾,劍交左手,往前一遞,將那偷襲他的舟子的雙腿齊膝削斷。後者吃痛慘叫,他躍起奮挺寶劍,刺穿了那人胸膛。眾賊見他應變機敏,悍勇非常,均撟舌不已。
船老大麵色一凝,罵道:“媽了個巴子,龜兒子有兩下子!”足下生風,使個“魁星踢鬥”,鏟他小腿。
衛耀宗這時回劍不及,就裏一翻,讓開這一腳。船老大身子往前一躥,一刀往他肩頭斬落。
他斜身避開,一個箭步猱身而上,寶劍刷刷急抖,叫道:“撒手!”嗆啷啷一陣響,兩名舟子卻已給他繳了械。
船老大刀法不弱,趁機急斬幾刀。衛耀宗應接不暇,右腿和背上各中一刀,隻感痛入五內,兩眼直冒金星。一咬牙,轉過身來,刷刷急抖寶劍。船老大忙舞刀相接。
刀劍叮叮當當地碰了一陣,火星四濺,在月光下映出一片刀光劍影,直教人眼花繚亂。
黑快青疾,兩人目不暇接,看不清對方招式,拆招均是憑借對手兵刃上的勁力變化而相機應付。
片刻間,雙方已拆了二三十招,二人視物不清,迭遇險象,均感對方實乃少見的勁敵,心驚肉跳,不由得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這時眾賊搶上來幫襯船老大,衛耀宗騰挪閃轉,與眾賊鬥得有來有往,那幾個嘍囉功夫稀鬆平常,就隻那船老大教他吃不大透,此人刀法精湛,顯是得過明師指點。
那船老大適才無意間露了一式,左手在前虛探,右手持刀在腰際,這一招源自軍營中刀盾兵武藝,不是江湖路數,其左手在前本該是持盾的。
衛耀宗抑製不住心頭疑雲,叫道:“你到底什麼人?”
船老大應道:“龜兒子廢話忒多!江麵上吃飯的,不是漁夫就是水賊。”
衛耀宗心知對方所說並不屬實,再問也是無益,當下聚精會神,連使殺招,直逼船老大。
嵇氏嚇得渾身發抖,心亂如麻,那一片刀光劍光,晃得她不敢睜眼。她擔憂丈夫的安危,卻又苦於自己是一介女流,不能助丈夫一臂之力,隻得在心中默默禱告,祈求菩薩保佑,盼著丈夫殺敗賊人,一家人安然無恙。
雙方鬥得正酣,艙內突然“哇”的響起一陣嬰兒的啼聲。
衛耀宗愛子心切,以為亂鬥中誤傷幼子,不禁心下一緊,扭頭看向搖籃。
他分心旁顧,因此劍招散亂,不成章法,教船老大覷見了一個大大的破綻,一刀使將進來,直奔他中宮。
衛耀宗心頭一緊,忙回劍去格。不意那船老大隻是虛晃一招,真正厲害的還在後頭,他把刀以不可思議的方式一轉,反撩而上,將衛耀宗左臂齊肩斬斷,那一截斷臂帶血破窗飛出,徑直沒入江中。
衛耀宗慘叫一聲,踉蹌退出幾步。他到底是行伍出身,咬牙忍住疼痛,頂著額頭滾落的汗珠,一柄寶劍舞得密不透風,化作無窮劍影壓了過去。
船老大見他斷了一臂,竟然神勇不減,心裏也是好生欽佩。他自忖接不住衛耀宗的快劍,左手從腰間摸出一個小布包,甩手擲了出去。
其時船艙內全憑一點透窗而入的月華照明,衛耀宗視物不清,隻當對方所發乃是暗器,寶劍當即斬落,布包被劈成兩半,無盡粉末從中散出,鑽進他雙目口鼻,氣息一時窒滯,緊跟著雙目刺痛,有如鋼針紮刺一般。他於江湖之事老練,登時醒悟對方是用生石灰暗算他。
生石灰遇水即沸,衛耀宗雙眼被灼,刺痛難當,心下慌亂,劍招便即散亂。
便在此時,他隻聽得嗤嗤兩聲,頓感心肺一涼。原來那兩個被他繳了械的舟子早已拾起了刀子,趁他失明,繞到他背後,捅他後心。兩把刀齊柄沒入,穿胸而出,鮮血順著刀尖滴成了一條紅線。
衛耀宗腦海裏走馬觀花般想起自己多年戎馬征戰,饑餐胡虜肉、渴飲胡虜血,終了不是血灑疆場、馬革裹屍,卻把身家性命陷在幾個毛賊手裏,心頭湧上無限悲意。
又想及老母無人侍奉,賢妻孺子落入魔爪,結果也可以預見,雖然憤慨,卻已意識模糊,再也無能為力,寶劍當啷啷落地,身子直挺挺撲倒。正是:一點丹心歸地府,滿腔怒氣上天庭。
嵇氏見得丈夫慘死,美目圓睜,泣不成聲。他倆自成婚以來如膠似漆,伉儷情深。此刻見丈夫歪著脖子趴在地上,背插雙刀,心中悲痛欲絕,撲到亡夫身側,搶過寶劍,便要引頸自戧,隨夫共赴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