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老大驚道:“他媽了個巴子,這娘兒們要尋短見!”刀背遞出,往她手肘麻筋上一磕,她登時手上無力,寶劍落地,給他一腳踢開。
那繈褓中的孩子沒人來哄,兀自咿咿呀呀,哭個不停。
一舟子罵道:“他媽的小王八羔子,鬼叫個什麼?真是煩死個人,下去陪你老子罷!”揮刀向搖籃裏急斬。
嵇氏護子心切,奮不顧身地撲向搖籃,以後背護住幼子。
船老大貪圖嵇氏美貌,豈會眼睜睜地看著她變成自己兄弟的刀下鬼?當即長刀上撩,撥開那舟子的刀。
嵇氏僥幸得保得一命,忍著萬分悲慟,將孩子拋出窗外,徑直投進江中。那孩子脖子上掛著的一枚金鎖徑直蕩起,在月光下熠熠生輝。
嵇氏悲慟揪心,絕望大哭道:“兒啊,莫怪為娘的心狠!天可憐見,保我衛家骨血……”一語未了,暈死過去。
船老大衝窗外喊道:“他媽了個巴子的!老五,老六,下水把那小王八羔子宰了!”
兩個舟子應聲出艙,脫了短打,將刀銜在嘴裏,“噗通”、“噗通”,相繼入水。
許是嵇氏最後一言求得老天爺開眼,許是那孩子命不該絕,落水之後浮在江心,竟不溺水。
兩個舟子欲待遊過去,將那孩子溺死。突然間,江麵上陡起一股陰風,渺渺霧氣翻滾起來,下遊突然傳來一聲牛哞似的怪聲。二人聞聲扭頭,隻見層層濃霧之後,竟然現出兩團瘮人的血光。
不等二人驚恐尖叫,那兩團血光業已穿出迷霧,化作一隻血盆大口,往水下一探,將二人囫圇吞入。那怪物巨吻一合,鮮血成片從吻隙中倒灌,頃刻間將江麵染紅一片。
艙內眾賊聽得江心異動,忙出艙一探究竟。正好瞧見那兩人被一口吞下的慘景,無不駭然失色,六神無主。
隻見那怪物猙獰可怖,是一隻老蛟,頭顱比牛頭還要大上幾分,盤在水下的身子不見其長,腹下一對龍爪,兩眼血光閃爍,煞氣衝天。巨吻間一條腥臭的分叉長信子吞吐不定,似是吞食兩人也意猶未盡。眾賊人何曾見過這等駭人場景?無不駭得亡魂大冒,哪裏還有半點方才行凶時的凶狠模樣?
那老蛟雙瞳自眾賊身上掃光,把頭一轉,去咬江心中的那孩童。
這時,隻聽得江邊方向傳來一聲狼嚎,聲音短促而響亮。不待眾賊人回過神來,一道碩大無朋的黑影貼著月色踏浪而來,撲到那老蛟頭上,徑直將其拍進水中,濺起沸沸湯湯的浪花。
眾賊人覷得清楚,那龐然大物分明是一隻弓背垂尾的青狼,獠牙瘮人,垂涎欲滴。青狼與老蛟自江心搏鬥起來,江麵水浪滔天,霧氣騰騰,船身也跟著搖擺不定。
眾賊見機咬著刀子,跳水逃生。船老大揚起刀來,刀尖自壁上挑過一個包袱背上。他倒是色膽包天,在這當口,竟也不忘了抱起昏迷中的嵇氏一起跳水。
那老蛟本欲生吞那孩童,卻被巨狼從中阻撓,不由得激發了凶性,巨吻間露出兩根森然獠牙,就往狼頭上咬去。那巨狼在水中撲騰翻身躲開,那老蛟咬了個空,把江水激起老大一朵浪花。
巨狼雖在水下,行動依舊靈便,左前爪摟住蛇頭,右前爪往巨蛇下顎猛推,硬生生地將蛇吻擠合,兩隻後爪朝著老蛟腹下軟肉一通亂蹬,劃出幾道淺淺的口子。
老蛟腹下雖無鱗片保護,卻也皮糙肉厚,這點傷勢自然傷不得它性命,卻教它吃痛無已。怪叫一聲,尾巴一繞,將巨狼死死纏住,往水下溺去。
巨狼落了下風,眼瞅著就要被巨蛇拖進江底,喪命隻在頃刻間。陡聽得碧落響起一聲悶雷,江麵上的大霧竟如退潮般散開。那老蛟登時驚慌非常,鬆開巨狼,乘浪往下遊逃走。
不多時,一道身著藍布道袍的老道從天而降,於江麵上穩穩懸停,滿麵疑色,自言自語道:“天雷不追,是何道理?”隻見一個幼小的身形正在江心打轉,那脫困的巨狼正奮力往水麵上遊,正是往那孩童去的。
那老道見這孩童落水竟未溺亡,而那巨狼與老蛟搏殺,似乎也是因這孩童而起,料想這孩童定有非常氣數。左手一揮,一道無形風勁將那孩童卷入懷中。他抱著那幼嬰,正欲施術滅殺巨狼,卻見巨狼毫不畏懼,反而向他齜牙咧嘴。
他尋思:“這狼妖見我到來卻渾然不懼,似乎與這孩子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此事頗有蹊蹺,且先留它性命。”淩波踏浪,躥出十餘丈,雙腳先後猛點水麵,淩空騰起,宛如一隻月色下的夜梟,朝那老蛟逃走的方向去了。
那巨狼急切間就要去追,怎奈那老道來得快,去得也快,不時鴻飛冥冥。巨狼四爪亂蹬,如人氣急敗壞,濺起層層浪花,仰天發出一聲悲憤的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