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礪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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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屋裏,父親迅速撥開火盆的火,說:“快烤烤吧,今兒可不暖和。”母親端上一杯熱水,摸了摸我的頭,說:“先喝點熱水,我這就去做飯。”弟弟趕忙跳下地,快速地說:“我去抱柴火,燒火。”
三個妹妹和我圍坐在火盆四周,妹妹接連不斷地問我離開家後的一切情況,我忙不迭地回答著,盡量把外邊說得天花亂墜,吃得如何好,活計如何簡單輕鬆之類,因為父親一直在身邊,眯著眼睛聽著我們的交談,我怕如實說出,父親會為我擔心,所以,把自己經曆的一切說得快樂輕鬆。
不一會兒,母親端上了熱騰騰的飯菜,金黃的小米飯,酸菜熬凍豆腐,已經一天沒吃飯的我顧不得許多,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不知不覺11點多了,父親見我打了個哈欠說:“睡覺吧,不早了,明兒再說。”
我在東屋,挨著父親,脫衣時剛脫到一半,父親忽然說:“等等,你身上怎麼了?”說著,便伸出粗糙的大手在我身上撫摸起來。
“沒事兒,幹活時被鋼筋劃破點皮,早就好了。”我故作輕鬆,其實心裏異常緊張。我知道,那些傷痕是那次在派出所裏被那個矮胖警察打的,雖然已經過去了幾個月,但身上留下了一道道紫紅的印痕,就像小時刮痧留下的印記,聽人說,這些印痕要過兩個六月才能徹底消淨。在北京時曾想,回家後一定注意,別讓父母看到,以免讓他們擔心,沒想到第一天就被細心的父親看到了。
父親歎了口氣,沒再言語。
躺在熱炕頭上,怎麼也睡不著。我知道,父親和我一樣,也在想一些問題。
一個多小時後,弟弟已經發出了均勻的鼾聲,我躺在那裏裝睡。父親和母親以為我已入睡,便開始小聲談話了。
“唉,這孩子沒少吃苦啊!”父親歎了口氣,壓低聲音對母親說。
“我看個子躥得那麼快,幾個月,長那麼高了。”母親並未看到我身上的印痕,有些欣慰地說。
“剛才脫衣服時,我看見孩子身上許多傷痕啊,他說是鋼筋劃的,我看很像是人打的。當時孩子會疼成啥樣啊!”父親邊歎氣邊說著。
“怎會那樣?孩子可千萬別走邪路啊!”母親擔心地說。
“真應該讓孩子繼續上學啊!縣一中的錄取通知書還在小匣子裏。如果忍一忍,縣一中下來,孩子怎麼也能考個大學啊。”父親的話語中充滿著悔恨。
“可上大學的錢呢?實在沒辦法啊!”母親歎著氣,無奈地說。
我聽著父母的談話,心中感受著父母的關愛,眼前浮現著幾個月來經曆的一個個場景和一張張或善良或狠毒的臉孔,淚水默默地從眼角滑落,浸濕了枕頭。
第二天早晨,我對父親說:“爸,明天咱去趟市裏,給你看看病吧,我這次帶回一千多塊錢,明天去看看,到底是什麼病。等過年我掙錢多了,再徹底治一治。”
“別,這些錢咱得先還別人些,剩下的看病就不夠了,到市裏一檢查化驗,亂七八糟一下來就得千八百的,東院你三大爺去趟市裏,藥沒買就花掉了一千多,醫院,那不是讚莊稼人去的地方啊!”父親急忙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