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住了片刻,我慌了起來。
“師父,我哪裏做得不好?如果是昨天的事的話,我現在給您道歉,請別趕我出師門!”
夕雲出乎意料地笑起來,“你已經能夠出師了。”
“誒?”頓了頓,“可是……”
夕雲打斷了我的話:“能夠從容麵對殺戮和死亡,是作為武士所必須經曆的過程。就在剛才,你證明了給我看,你做到了。”
“可是,我還有很多東西要跟師父你還有導師們學啊!”我急了。
說時遲那時快,夕雲已經拔出了腰間的袋竹刀,極其迅猛地向我劈來。我眼疾手快,抬起手便用手中的袋竹刀擋住了夕雲的攻擊。僵持了片刻,夕雲收住招。“我還有什麼能夠教你的麼?”
我緩緩放下了刀。確實,劍術方麵,“花鳥風月”四個境界我都已經突破,並且領悟出了屬於自己的奧義;軍學方麵夕雲也已經從《六韜》、《三略》一直講到《吳子》、《孫子兵法》,都十分詳盡地給我解釋了,加上小時候外公經常給我講的三十六計,還有平時有所涉獵的現代的戰爭觀、軍事理論等等;忍術方麵我能夠把變裝、隱身、暗殺之類的修行做得天衣無縫,藏馬也是吃了一驚,隻是不知道實戰的時候能否運用自如;和歌、漢學、茶道、花道之類的文化也在無戒的教導之下小有所成,尤其是自小就耳濡目染的漢學,更是讓無戒也自愧不如;喜平太傳授給我的鍛冶技巧、鐵炮知識和南蠻技術,也能夠對答如流;關於內政、商業貿易和外交等方麵的學識在清四郎的教導下也是不甚遜色。
我不做聲了。
“你還要統一天下,不是麼?”
這句話擲地有聲地,震撼了我。
夕雲轉過身去,恢複了那種原來的冷冰冰的語氣,“那麼,就快點給我滾。”
望著夕雲的背影,我強忍著想要決堤的淚水,跪下來,深深地鞠了一躬。“多謝師父,師父的恩情,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夕雲一動也沒動,在朝陽的照耀下,那個背影高大而偉岸。
我緩緩地把袋竹刀放在地上,站起身來,回到了內間。等我出來的時候,道場裏已經空無一人。
我環視著四周,細細地打量著這生活了三年的道場。木質的地板依舊如此幹淨平滑,寫著日式漢字“劍”的掛軸仍然安安分分地掛在那裏,拉門的門紙上斑斑駁駁的汙痕和黑點,說明著這道場的年齡。
“再見了,無住心劍流道場。”看了這個道場最後一眼,我把包袱背在肩上,離開了。我離開時的背影,一定是落寞而孤單的,因為從今往後,我又是一個人了……
漫無目的地遊蕩在市集中,我開始盤算今後的人生。尾張是一定要去的,隻是要走哪一條路,是直接點從東山道經信濃到美濃再向南,還是繞平坦點的路取東海道經駿河、遠江、三河到尾張呢?從路程、崎嶇程度等各個方麵來說,取道駿遠三到達尾張是最好的。但是這麼一來,就必須經過今川的領地,可能會與鬆平元康相識,況且我不知道我的穿越引起了多大的曆史扭曲,萬一要是把秀吉出仕織田的時間給推遲了,還可能認識仍然在鬆下家兵衛麾下的秀吉。也許是基於這些因素,潛意識一直在警告我別走東海道。於是,我選擇了更崎嶇、更難走的東山道。
不知不覺間,我來到了碓氷川岸。
“趟過這條河,對麵就是信濃了啊……”這麼感歎著的我,聽到了身後的叫喚:“勘十藏(小勘)!”
我轉過身去,出現在我瞳孔之中的,是四張熟悉的臉孔。
“臭小子!怎麼不跟我們說一聲就走?”這樣五大三粗地說話的也就隻有喜平太了。
“我是想……”
“向我們拜別會徒增感傷?”清四郎似乎把我的心思挑了個通透。
“呃……嗯。”
“你輕視了我們。”如此簡潔的話語是藏馬的特色。
“各位導師……真對不起……”我深鞠了一躬,鞠了強忍著離別的悲傷的一個躬。
“嘛嘛,算了吧,今天是你出師的日子啊。”無戒依然是那麼貪杯,酒杯酒壺從不離手,話音剛落,就已經一杯酒下肚了。
我望著他們,眼眶中已經如同寶石那般晶瑩了。
一直站在三人身後的女人終於上前來了,臉頰盡是淚痕。“小勘……”
“師母……徒兒今天出師了,多謝師母你三年來的照顧,請您和師父多多保重……”我擦掉師母臉頰上的淚痕,九十度地彎下了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