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血的洗禮
天文二十三年（1554年）六月。
盛夏，當空的烈日，炙烤著日本的土地，整座本州島，就像一個龐大的蒸籠，仿佛要把地上的水份全部蒸幹。而且因為戰事不斷，百姓的生活狀態用“水深火熱”、“民不聊生”來形容也絲毫不為過。然而，上野的情況卻是與別國不同，雖然比不上駿河、堺之類的繁華地域，但比起甲斐、越後這些地方，則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山裏，兩個人走著。
依然如那一天，墨竹男子走在前麵，身後五、六步遠處，淺綠色和服男子以相差無幾的步速跟隨著。毫無疑問，墨竹男子正是夕雲，而跟隨著他的淺綠色和服男子便是我了。
“你有殺過人麼？”
“誒？沒有……”
“是麼……”
沉默了片刻。
“明天，到山裏走走。”
“啊？哦……”
這段對話是昨晚我和夕雲的對話。思緒一直糾結於“你有殺過人麼”這句話，師母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驚恐得沒有扶穩，一個趔趄險些摔倒。他這是要帶我去……殺人麼？想到這裏，我不禁打了個冷戰。
這時，夕雲停下腳步，“我們到了。”
話音剛落，許多衣衫襤褸、凶神惡煞的男人，陸陸續續從樹林中走出，一個個麵黃肌瘦但又神采奕奕，手提兵刃，衣沾血跡，肩扛口袋，看樣子是一幫剛剛幹完一票“大買賣”的山賊。我馬上定下神來，細細地觀察著對方的人數，似乎有三十來人。手不自覺地按在了刀上，出門以前，夕雲囑咐我佩戴真劍，難道他是故意……？
“嘿嘿，你們兩個人今天的運氣也差了點，竟然到我們的地盤來！”其中一個似乎是帶頭的山賊喊道。
“勘十藏，”夕雲背對著我，冷冷地說道，“今天的修行，把他們全部殺掉。”
我的思維在聽完“全部殺掉”這四個字以後，完全停止了運行。這是……要我殺人麼？“誒？可是……”
“嗯哼？你們倆看來不是普通的人啊，難道是正在修行的劍豪麼！？”帶頭的山賊也十分機敏地察覺到了我們的身份。
“多說無益，拔劍吧。”隨即夕雲拔出了腰間的佩刀。
“哼，好大的口氣！弟兄們，給我上！我們全部人對付他們兩個，他們絕對贏不了的！”言罷，其中兩個山賊就拔刀衝了上去。夕雲以極快的速度擋住了兩人的刀鋒後，利落地一刀斬殺兩人，血從兩人胸廓的傷口上噴湧而出，濺在了夕雲那套白底墨竹和服上麵，如同一點點血花開在了竹子之上。
我眼睜睜地看著夕雲斬殺兩人這種“壯舉”的血腥場麵，瞳孔放大得近乎空洞無物，完全沒有察覺到背後有敵人正握著刀慢慢靠近，正要舉刀斬向我。半秒後，一個身影迅速出現在我的身後，一刀斬殺了想從背後斬了我的山賊，正是夕雲。
“在戰場上，沒有讓你發呆的時間。”夕雲仍然是冷冷地說道，“要不是敵人死，要不是自己死。”說罷，又衝上去對付其他的山賊。
我呆望著那個想要斬殺我卻被夕雲斬殺的山賊的屍身，腦海一片空白。來到戰國時代的那一天，我就覺得我已經做好了既來之則安之的準備，也做好了要在戰國亂世中闖蕩的一切準備。可是，那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的想法。麵對一條鮮活的生命在我眼前死去，看到血從這個人的傷口中濺射出來的時候，我才知道，麵對人的死亡，我完全沒有任何的心理準備。我，實在是太過稚嫩了……
就在這個時候，另一個山賊又衝了上來，舉刀向我劈來。我下意識地拔刀招架，卻沒想到其力量驚人，在幾秒種後我被其蠻力壓倒在地。“哼，沒用的家夥！就讓我結束你的狗命吧！”咫尺之前的那張臉朝著我大聲地嚎叫，唾沫橫飛，濺了我一臉。
“不要……這樣……”我全身的神經都極度緊繃，緊閉著雙眼，含混不清地慢慢吐出幾個字。
“嗯哼？你想要怎樣？”說罷，山賊又加大了力度。
“不要……不要這樣……”我的語氣近乎哀求。
“哼！那就給我去死吧！”說罷，他再度舉起刀來，打算結束我的性命。
瞳孔中映著雪白的刀刃和刺眼的冷光，死亡的絕望與恐懼湧了上來。然而那一刹那，似乎內心某個地方的鎖鏈斷裂，釋放出了一個不知名的東西。
我奮力地擋住了那個山賊的刀，順勢用力一推，把他的刀推開，那山賊被我突如其來的攻擊威懾住，一個後傾幾乎跌倒。我雙手握住刀，雙瞳冰冷地凝視著他，仿佛我的目光就是一杆杆鋒利的刀刃，在他的心髒上穿刺而過。我後退了半步，便以閃電般的速度衝了上去，挑了一刀，在那個山賊的肚皮上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
鮮血，頓時從中噴發四射，血花四濺！
我瘋狂地斬殺著山賊們，宛如浴血般渾身鮮紅，而身體早已沒有了意識和知覺，隻是一味地在斬、斬、斬，就像是一隻嗜血的猛獸……其後，一個男人出現在我的視野範圍內，我以極快的速度出刀，卻被他擋住了，正是夕雲。在看到夕雲那冷峻而秀美的麵龐時，我一直緊繃的神經瞬間鬆弛了下來，毫無預兆地跪倒在地，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