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吧,我又拖累了一條性命。”
雲雅的口氣,無可奈何,眼底的微光中,透著執著……無塵這半生背負的東西太多了太多了,多了讓她心疼。
下一秒,無塵終於妥協了,他無力的將雲雅擁入懷中,“記住,最多一個時辰,我就去找你。”
“好。”
“天月,夫人的安全就交給你了,若有閃失,為你是問。”
“奴婢遵命。”
天月的心底有幾分苦澀,但很快被一股莫名的激動所覆蓋,感覺胸中的心,都在跟著‘砰砰’的跳,她愛公子,如果公子失去了雲雅,他會如何……很痛苦。
有一瞬間,天月有些掙紮。
一旁清然迅速緊握住天月的手,傳來絲絲的涼意,天月心中一動,腦中立刻回想起清然之前說過的話,有一種奇藥,可以令人忘卻心中最在意的人或事。
真的有這種藥嗎?
“天月……”
這時,雲雅已經走了過來,發現天月的神色蒼白的木立在原地。
天月與天心是師姐妹,雲雅信任天月如信任天心一般,所以,此刻見她神色有異,以為是麵對這重重的殺局,便沒有多想。
天月立刻驚醒,“夫人,請隨我來。”
她二人很快被護送到了隊伍的後麵,雲雅在次深深的望了眼那道挺直的背影,發現他亦在望著她,匆忙在夜風中綻放出了一朵安定的笑顏,然後頭也不回的跨上的馬車。
殊不知,此次別離,便是永遠。
“駕……”
駕車的護衛,一聲叱喝,馬車便如一直利箭一般,猛然衝了出去。
夜路難走,雲雅與天月二人坐在車廂內,顛簸的一塌糊塗,相對無言,但雲雅卻始終能感受到,天月時而激動,時而落寞的情緒。
“天月,你怎麼了?”雲雅問。
許是這路上太顛簸了,天月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沒有聽到,半天才後知後覺的應了句,“沒,沒事。”
“別太擔心了,”雲雅低歎一聲。
天月忽然從車廂內坐了起來,朝外探了探,此刻馬車外四野茫茫,連個月亮走沒有,漆黑的夜色中,偶爾還能聽到一兩聲獸吼。
天月看了一會兒,忽然道:“夫人,你看那是什麼?”
“什麼?”
雲雅被天月的話吸引,將身子歎了過去,順著手指的方向,看了半天,也沒有發現什麼異常,正要回頭去問。
天月的眼底,迅速閃過一抹狠絕之色,口中低喃,“夫人,不要怪天月心狠,怪隻怪,你不該愛上公子。”
說罷,手已經毫不留情的推向了雲雅的後肩。
此刻雲雅真往出探著身子,在猝不及防直下,瞬間就被推下了馬車,驚恐的尖叫還未發出,人已經隨著地上冰冷的石塊,滾入了厚厚的草叢。
而這一切,不過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天月一直不曾放下車簾,目光直直的望向那漆黑的未知處,臉色明滅不定。
“發生什麼事?”前麵趕車的護衛終於察覺出了不對,揚聲詢問。
天月快速打下車簾,身子矯捷的竄到了車廂的前麵,手中已經摸出了一把精細的兵刃,在那護衛全無防備直下,瞬間扯破了他的喉嚨。
那護衛縱死也不明白,被自己保護的人,竟會出手殺自己。
隨著眼前噴濺而出的鮮血,那健壯的護衛,已經瞳孔渙散的跌落了馬車,刺鼻的血腥味,肆意的飄散於漆黑的夜色。
“抱歉了。”
天月心中默念一聲,隨著顛簸的馬車,天月在次抬起手中的兵刃,這次,她狠狠的刺進了自己的肩膀,拔出,泊泊而流的鮮血,瞬間染紅了她的衣襟,一張俏臉已經是煞白一片,痛苦的低吼一聲,反手拉緊韁繩,馬車以更快的速度,飛馳而去。
另一麵,雲雅被忽然推下馬車,劇烈的痛苦,險些令她暈死過去,待她搞清楚狀況,回頭看去的時候,漆黑的大路上,除了那漸行漸遠的馬車聲,便是死寂一片。
淒苦的夜風,幾乎打透了她單薄的衣衫,也在無情的告訴雲雅,她被自己信任的侍女,一把推下了馬車。
當真一個天堂一個地獄,方才還在無塵的懷中,此刻便已流落荒野。
雙臂緊緊抱著自己冰冷的肩頭,雲雅自小嬌生慣養,到了古代更是王妃的待遇,何曾受過這般苦難,一時之間,千頭萬緒。
但她想的更多的是,天月絕對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對她不軌,難道……心中立即劃過清然雪白的身影。
那個女人,雖然一直偽裝的很超然,但從雲雅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從骨子裏就冒出了一種警惕。
“嗷……”
寂靜的四野間,忽然刮起了一陣邪風,一聲毛骨悚然的狼嚎聲,更是令雲雅身心巨震,背上的汗毛幾乎都致力了起來。
以她的耳力判斷,這聲音,距離她不是太遠。
難道,這就是自己的結局。
如此四野茫茫,連個鬼影子都沒有,想到自己可能要葬身狼腹,饒是雲雅見過識廣,但終還是柔弱的女子,瞬間遍體皆涼,雙臂摟的越發的緊了。
“嗷……”
狼嘯之聲更近了,顯然,已經有野獸發現了她。
想到這一點,雲雅更是急的心慌,螻蟻尚可偷生,更更何況是人,匆忙翻找起身上的口袋,卻發現根本沒有可以燃火的工具。
雲雅不敢回頭,但她幾乎已經看到,那漆黑的密林中,閃動起了幽幽的冷光。
她不可以就這麼死了。
咬緊牙關,雲雅抬頭依稀看到前麵有一顆大樹,也許,攀上大樹,那些狼就上不到她了,一念至此,雲雅立刻快步朝大樹移去。
“嗷……”
耳邊響起‘悉悉索索’,動物腳步的聲音,如死亡的號角,緊緊貼著雲雅的後背而來,伴著那貌似悚然的低吼,還有一股聞之欲嘔的惡臭。
雲雅心中慌亂,深一腳淺一腳的在黑暗中快速移動,不過數米的距離,卻變的遙遠,突然小腿一陣劇痛襲來,像是磕到了堅硬的岩石,快速奔跑的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身子前傾,猛的一下就結結實實的撲倒在了碎石地上,立時,全身立刻火辣辣的疼,裸露在外的皮膚,更是鮮血淋漓。
也就是這個時候,一頭足有一人高的野狼,瞬間越過了雲雅的頭頂。
雖隻是一道巨大的黑影,但那低低的狼吼,幾乎已經令雲雅的心,冷到了最低點,絕望到了最低點……如果,剛才自己沒有被絆倒,那這頭狼所撲向的目標,便就是自己。
逃不掉了。
霎那間,雲雅心如死灰,無限悲涼。
那撲過去的野狼,輕盈的落在了前麵的空地上,它並沒有因為撲了空,而顯的焦躁,反而慢條斯理的幽幽轉過了身,如勝券在握的強者,低吼著,審視著自己的獵物。
雲雅的心,早已被提到了嗓子眼,‘撲通撲通’的,仿佛要跳出來,身體更是如鎖了巨石,不能動彈一下。
淡淡的血腥味,無疑挑動起了狼,最原始的野性。
“吼……”
身後,數隻野狼不耐的來回遊離,大張的獠牙,不停垂下惡心的唾液,終於,其中一隻野狼猛然飛撲的過來,尖銳的獠牙,直取雲雅白嫩的脖頸。
“啊……”
一聲驚恐的尖叫,雲雅慘白著臉上,雙目認命似的緊緊閉上。
仿佛被宣告了死刑一般,她環抱著肩頭的身軀,劇烈的抖顫起來。
一秒,兩秒,三秒……
“嗖……”
沒有預料中,被撕咬的痛苦,而是另一聲尖嘯,由遠至近,如一道驚鴻一般,飛速掠過了雲雅的頭頂,帶動起她,如絲的秀發,肆意飛揚。
“唔……”
緊隨而至的,便是那野狼嗚咽的哀鳴。
“嗷……”
四周的野狼一下躁動了起來,短暫的停頓之後,數頭凶狠的野狼很快做出了反應,嘶吼著,朝著蹲在原地的雲雅,撕咬而來。
雲雅渾身血液僵硬的一動不動,手心滿是冷汗,當這一刻,死亡真真降臨的時候,她驚恐的心,反而緩緩的平和了下來,如果……她死了,那個愛她如命的男子,該如何?
心頭,萬般不舍。
罷了罷了,她本就是個該死之人。
雲雅唇角僵硬的彎了彎,將頭緊緊的埋入了雙膝,越來越深。
“唔……”
衝在最前麵的野狼,馬上就要觸到雲雅的時候,忽然被一直從天而降的長矛,衝擊的連翻了幾滾,然後直接被貫穿心口,死死的定在原地。
“嘶……”
馬兒的嘶鳴聲,猝然在頭頂炸響。
雲雅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強行將頭抬了起來,漆黑的夜空中,她逆著微弱的光芒,看向了前方,隻見一匹黑色的駿馬,拖著一名高大的身影,猶如天將一般,猛然躍入了她的視線,帶著迎麵而來的殺戈之意。
開弓搭箭,一係列動作,竟是如此的迅捷。
恍惚間,雲雅竟看的失了神。
“嗖……”
羽箭破空而來,直接就定在了一隻浪頭上,嗚咽的哀鳴,提醒著雲雅,危機還沒有解除,身後還是數隻,野狼,正在朝她廝殺而來。
這時,那匹黑馬,已經快速奔了過來。
這馬居然見到野狼,絲毫不見膽怯,卻仿佛要高人一等一般,高昂著馬頭,俯視著那些垂死掙紮的狼們。
顯然這馬,定是罕見的寶馬,高傲的一塌糊塗,那它的主人……
簡單的思緒剛才飛過腦子,一隻手臂已經憑空伸了過來,然後是焦急而冷漠的男音,“不想死就上來。”
雲雅被這一喝,給震了一震,本來心如死灰的心境,瞬間燃起了希望之火,她萬分感激的伸出了一隻蔥玉的手掌,送進了那隻寬厚的大手中。
那馬上的人,身子一沉,似乎用了巧勁,一下便將雲雅從地上拔了起來,動作輕盈的落在了那男子的懷中。
一頭不死心的野狼,猛然竄起,獠牙似乎要咬雲雅的腳踝。
雲雅花容慘變,潛意識的,雙臂猛然抱緊了那男子寬厚的腰身。
男子已經果斷的拔出腰間的長刀,鋒利的刀口,迎著刺目的寒光,揮斬而下,隻聽‘哧……’的一聲,整個狼頭已經被那長刀一下斬斷,紅的鮮血,白的腦漿,噴灑而出,觸目驚心。
雲雅目睹著一切,隻覺的這男子必那狼還要凶狠幾分,本能的將手臂收的更緊了,似乎可以感受到那男子,衣服下的體溫。
登時,頭腦一清,雲雅趕緊鬆開了手臂。
那男子一僵,猛夾馬夫,胯下的寶馬一聲高亢的嘶鳴,如風般,奔馳而去。
耳邊風聲呼呼,身後的長發如一條妖嬈的黑蛇,與男子的長發攪在了一起,劫後餘生的雲雅,出奇的沉默了,將頭死死的壓在那男子的胸口,任憑在顛簸的馬背上飛馳,心中已是百感交集。
她與無塵,都是十分簡單的人,但現實的無數牽絆,卻令他們身不由己。
似乎,從她一出現在無塵身邊,他周圍所有的人,就對她存在著某種敵意,或許是出於利益的衝突,又或許是出於對無塵的愛慕……總之,她看似美好的愛情,此刻卻充滿了坎坷,無塵的懷抱,究竟還能護她幾時?
“怎麼,被嚇傻了?”
馬兒不知何時,停了下來,凝立在原地,隻見四周是漆黑的曠野,夜風淒冷,伸手不見五指,此刻雲雅就依偎在那男子的胸前,靜的,幾乎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
良久。
雲雅終於還是悵然一歎。
“多謝壯士相救。”
雖然看不清這個男人的麵目,但雲雅可以感覺到,他變臉了,沙啞的嗓音,充滿了責怪與神傷,“才分離幾日,你就不記得本王了嗎?”
本王?
雲雅愕然抬頭,額頭立刻碰到了男人的下巴,有些胡渣,癢癢的……之前情況危急,她根本無從判斷來人的身份,沒想到……
又是片刻的沉默,雲雅才中錯愕中回過神來,黑暗中,她不得不在次慎重的看了看,這個原本不該出現的男人。
“君北辰,你為什麼會出現?”
“若我不出現,你此刻儼還有命在?”君北辰的口氣忽然便的嚴厲,寬厚的手掌立即握住了雲雅蔥玉的皓腕。
想要掙脫,卻撼動不了分毫。
雲雅皺眉,不語。
“怎麼不說話了,你不是素來眼尖嘴利?”君北辰低頭,灼熱的氣息,幾乎就在雲雅的耳邊,四下茫茫,冷風刺骨,唯有眼前這個男人,供給她源源不斷的熱量。
但不得不說,這個動作,很曖昧。
雲雅剛才出了狼口,實在沒有半分別的心思,隻覺的身心疲憊,聳拉著腦袋,在也不想抬起來。
君北辰似乎看出了雲雅的不適,抖起身後寬大的披風,雙臂一張,立刻將雲雅冰冷的嬌軀,納入了自己的懷中,如一件珍寶一般,小心嗬護。
突如其來的溫暖,令雲雅在此愕然,
下意識的就要掙紮,雙足立刻露了出來,瞬間被冷風一激,抖了一抖……她的內心很眷戀披風下的溫暖,卻依舊倔強的將身子撇開,將大半個身子露在外麵。
君北辰見此,無奈一歎,索性將胸前的帶子一拉,解下厚厚的披風,盡數該在了雲雅發抖的身上。
“你……”
雲雅神色一顫,沒想到素來強硬的君北辰,居然會做到這一步,要知道,此刻曠野上的風,有多冷,縱是鐵打的,也絕對吃不消。
唇角蠕動,竟是不知該說什麼。
“女人,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跟我同圍一條鬥篷,二,你圍著,我凍著,”君北辰好似肥豬不怕開水燙,看似強硬的口氣,卻是無賴之極。
這條鬥篷,足可以容下兩個人,但這下全都該在了雲雅的身上,著實有些浪費,但是……好吧,一心相遇君北辰劃清界限的雲雅,隻好妥協了,畢竟,這個男人之前還救了她的命。
黑暗中,那個狡猾的男人,立刻綻放出了一朵醉人的笑,迅速抖起鬥篷,將那具嬌軀,緊緊的圍攏在自己的胸前,彼此溫暖。
無奈歎息,“你此刻不應該在邊陲,與南陵大軍對峙嗎?為何會在這裏?”
“沒良心的女人,我千裏迢迢,日夜兼程,冒著玩命的危險,趕到南陵救你,你好像並不怎麼歡迎?”君北辰張嘴就是一通抱怨。
雲雅嘴角狠狠的一瞅。
在次見到君北辰,怎麼發現,這個素來持重的冷麵王爺,何時變的如此油嘴滑舌,好好的對話,生生讓他給提升到了,打情罵俏的意境。
殊不知,這天下,能讓君北辰露出如此一麵,也唯她雲雅一人。
“你現在叫雲雅對嗎?”
“對。”
“無塵保護不了你了,你隨我回大月吧,那裏才是你的家,”雖是商量的話,但君北辰明顯口氣篤定。
“你憑什麼說無塵保護不了我?”雲雅忽然被他這句話,給撩撥起了怒火,好歹,那還是自己的男人,容不得他人說三道四。
“若他保護的了你,那你此刻為何會在我的懷中?”君北辰毫不客氣的反唇相譏。
“你……”雲雅氣結。
“怎麼?無話可說了?”君北辰瞪了瞪眼,也不準備跟她繼續磨嘰,便直奔了主題,“既然事情已經進行到了這一步,我就不妨都告訴你吧,無塵的這個複國夢,自他從大月離開之後,就徹底的覆滅了。”
“你說什麼?”雲雅不解的驚呼。
君北辰繼續言道:“宇文卓在南陵根深蒂固,豈是他能隨意撼動的,或許在給他幾年,他確有這個能力,但天命注定,他沒有那個時間,南陵皇駕崩的太過倉促,他可以用計謀奪得皇宮暫時的主導權,但是,一個國家之本,可不是僅僅坐上龍椅那麼簡單,你以為,宇文卓這麼多年都在吃幹飯嗎?他在軍中所培植的心腹,眼中隻有太子沒有皇帝,就是南陵皇複活,恐怕也是命令不了他們……無塵手持一卷傳位詔書,就想令鐵血一般的南陵大軍,俯首稱稱,你覺的這可能嗎?”
君北辰的這番推理,也算合情合理,況且,雲雅從不懷疑,這個冷麵王爺的智商,但是,她還是不願相信。
“不,無塵素來思想縝密,你看出的問題,他又怎麼看不出,他定是還有別的妙計,”此話說出來,雲雅都有些底氣不足。
君北辰冷冷一笑,毫不客氣的捏碎了雲雅,最後的一絲期盼,“有一點你說對了,無塵的才智不輸於我,他自然也洞察到了這些,但是,人力終抗不過大勢,縱他人中龍鳳,卻也是無力回天……從一開始,他就猜到了可能出現的結局,但他能怎樣,丟下這個爛攤子落荒而逃嗎?他多年所背負的仇恨,絕不準許他有半分退縮,明知羽翼未豐,依然要回到南陵,明知不敵,卻依舊要賭上一賭,因為對他忠心追隨的部下,都在看著他,或者說,逼迫著他……他就好似被推到台上的虎奴,明知是死也要戰。”
虎奴,是一種用來格鬥的奴隸,生死全拚主人的一句話。
君北辰居然會將無塵,比作卑賤的虎奴。
雲雅強壓著憤怒,仔細將君北辰的話聽完,當說到最後的時候,一股悲涼之意,油然而生。
沒想到,最了解無塵的人,不是他那些忠心耿耿的部下,而是遠在大月的君北辰。
其實這些,她又何嚐不明白。
“既然你算準了無塵贏不了,你又為何要大動幹戈的揮軍南下?”似乎還是抱著最後的期盼,想聽聽君北辰觀點。
“原因無他,無塵在大月幫了我,按照約定,我用大月的兵權幫助他,至於最後結果如何,便不在我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話鋒一轉,君北辰忽然又道:“說起來,無塵本來還有一個反敗為勝的機會,可是最後卻因為你,徹底的喪失了。”
“什麼……”
雲雅迷惑的望著君北辰,完全蒙住了。
為了她?
“上次在大月的壽宴上,西楚景王楚驚天,曾秘密找過無塵,許諾,隻要無塵肯迎娶西楚的輕舞公主為後,便會與我一同配合,用兩國兵力共同牽製南陵,到時候,無塵的贏麵將會無限放大,不過可惜的是,這樣誘人的條件,他居然拒絕了,為了你。”
君北辰饒有興趣的眯著眼,等待眼前女人的反應。
雲雅霎那間身心俱震,她對這件事卻是毫不知情。
西楚的輕舞公主仰慕無塵,早已不是秘密,無塵居然為了她,寧可讓自己多年的計劃功虧一簣,也不願做出半點傷害她的事。
眼角瞬間落下淚來。
此刻他才明白,無塵深藏心底的,真正悲涼。
擦幹眼淚,雲雅直直的挺起了背梁,語氣堅定,“可否勞煩成王殿下,將我送到無塵的身邊,就算明知是死,雲雅也願隨他一起。”
雲雅素來沒什麼大毅力,但此刻,卻想為那個男人,做一件自己唯一能做的事,就是不讓他孤單。
君北辰袖中的手掌,猝然收緊。
濃重的硝煙立刻彌漫來開,良久,被極度壓抑的怒吼,才傳進了雲雅的耳朵,“你確定沒有想錯,要與他一起死?”
雲雅笑的輕描淡寫,“他是我夫,我是他的妻,自然要同生共死……在說,也不定會死。”
君北辰嗤笑,“或許他不會死,但如果你出現在他身邊,那他就必死無疑,因為你是他最大的軟肋。”
“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讓他獨自麵對。”
沉默。
黑暗中的君北辰齜出一口森白的牙齒,笑的冰冷異常。
曾今,為了這個女人意願,自己曾試圖學會放手,眼睜睜的看著,她被另一個男人,帶離自己的視線,如今,那個男人就要死了,他千裏迢迢,一路風餐露宿的趕至南陵,難道就是為了聽她,如此決絕的回答。
一腔熱血,盡數被潑了一瓢冷水。
包含著怒火與某種占有欲,君北辰狠狠的收緊雙臂,幾乎要將懷中的女人,碾碎在自己的懷裏,然後融進自己的血肉。
雲雅立刻被這霸道的雙臂,擁的險些窒息。
她早在大月就已經知道了君北辰的心意,但她心裏已經有了無塵,又怎麼可能容下第二個人。隻是雲雅沒想到的是,君北辰的愛,竟是如此的執著,如此霸道。
就在雲雅以為馬上就要憋死的時候,君北辰終於放鬆了力道。
“我已經放你離開一次了,這次,絕不可能。”
雲雅歎息,“何必執迷,強扭的瓜是不會甜的。”
“我就不相信,在堅硬的石頭,就沒有被捂熱的時候,”君北辰態度堅定異常,也不該雲雅回答的機會,抖手拉起韁繩,馬兒一聲歡鳴,立即四蹄生風,飛馳而去。
雲雅被這突然一下,殿的軸心不穩,隻好手腳並用,如八爪魚一般,死死的保住君北辰飛腰身。
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雲雅心中大罵。
感覺著懷中溫香軟玉的女子,君北辰終於露出了一絲狡詐的笑意。
大概走了一炷香的時間,伸手不見五指的野外,忽然亮起了一簇火苗,越來越近,原來是之前,與君北辰約好的部下。
方才這些人都隱在暗處,受到君北辰的命令,一直按兵不動,知道自家主子是要獨自英雄救美,當然樂得清閑。
此刻見君北辰歸來,紛紛齊聲迎了上來,拉馬的拉馬,拜見的拜見。
“主子回來的正好,之前斬在您刀下的狼肉,這會兒才傳出香味,”一名護衛偷瞄了一眼,主子懷中較弱的女子,也不見外,一邊拉著馬韁繩,一邊做了個請的動作。
“姑娘剛才受驚了。”
麵對別人的好意問候,心情不佳的雲雅,隻好勉強點了點頭。
這時,眾多護衛已經紛紛上前見禮,當然,也不時悄悄觀察這雲雅,究竟是何等樣的女子,竟會令自家主子,如此煞費苦心的保護。
這些人顯然都是君北辰的心腹,不過卻都沒見過雲雅,唯有沉月,摸了摸鼻子,沒有多說一句話,主子的八卦可不是他做屬下該多言的。
麵對這些忠心耿耿的屬下,剛才還會說會笑的某人,立刻又恢複了一貫的冰塊臉,隻是隨意的掃視了幾眼,幹巴巴的撂下幾句話,就擁著雲雅朝堆滿肉食的火堆旁走去。
而那些熱臉貼了冷屁股的護衛,顯然都已經習以為常,眼中對君北辰的恭敬態度,絲毫不減分毫。
“善變,”雲雅翻了個白眼。
“這叫禦下手段,”君北辰立刻冷聲糾正。
剛才還有說有笑的一群人,在他們的主子歸來之後,立刻變的安靜不少。
地上堆了兩團火堆,分別都置有差不多份額的烤肉,但君北辰坐定之後,所有的護衛紛紛很自覺的擁擠到了一團火堆旁,而另一團火堆,隻有他二人。
一麵擠的要死,一麵卻孤零零的隻有兩個人,看上去別提多怪異了。
君北辰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麵色立刻沉了幾分,冷聲喝道:“今晚不想挨餓,就坐過來幾個。”
主子有令,立刻便有幾人移了過來,但姿態明顯有些拘束。
雲雅裏外看了看,這才鬧明白,原來君北辰的這些屬下,定是誤會自己是他的女人,所以怕破壞了他們的‘二人世界’,才遠遠的避開。
當即苦笑,也不在理會。
抬頭隻見,君北辰早已手腳麻利的割下了一塊瘦肉,遞到了她的麵前,聞著撲鼻而來的肉香,雲雅立刻食指大動起來。
正要道謝,抬頭立刻看到了君北辰正臉,險些沒嚇的,將手中的肉骨頭掉在地上。
剛才一直光線暗淡,她一直沒仔細看,此刻在火光的映襯下,隻見君北辰一張刀刻般的麵頰,生生消瘦了一圈,皮膚也黑了,整個人看上去十分疲憊,清潤的眸光內,也熬出了斑駁的紅血色。
雲雅徹底的愣住了,半天沒有回神,遙想,當初在大月的留音閣初次相見,此人是何等的風姿卓絕。
“看夠了沒?”君北辰挑眉。
一股熱流,莫名淌過心間,雲雅匆忙垂下眼簾,“你來南陵,當真是為了找我?”
若有其他別的目的,雲雅也可以為自己找個理由,否則,她實在無法承受眼前的這份情,她究竟何德何能?
“除了找你,不然我來這南陵做什麼?”君北辰幽怨的瞪了瞪眼,手起刀落,立刻又削下了幾大塊吱吱冒油的狼肉,分別送到了幾個部下的手中。
幾人趕緊雙手去接,顯然都已經習以為常。
這便在是君北辰的禦下之能吧,態度威嚴冷漠,行事卻是麵麵俱到,絲毫沒有王爺的架子。
思量著,發現君北辰隻是在給別人割肉,到了他自己這邊,卻是從一個隨身的袋子裏,拿出了兩個圓圓的幹饅頭,仰頭灌了一口冷水,就吃了起來。
雲雅一臉驚異,“你幹嘛不一起吃肉?”
君北辰頭也沒抬,憔悴著一張臉,幹嚼這饅頭,悶聲回答,“水土不服,最近一直在鬧肚子,吃不得葷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