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頭“咯噔”一驚:難道,平治的推測是對的?果然是這個狂妄之徒殺死了自己的親弟弟?!
“現在,該輪到我提問了!”平治轉換角色道:“是你教唆你父親自殺的吧?就像當年,你父親教唆我們的父親自殺那樣。”
“十八年前,他逼死了你們的父親,難道不該以死贖罪嗎?”越書明殘酷的口氣不像是在指責自己的親生父親,卻如同是在痛斥著一個與自己毫不相幹的殺人犯。
“這簡直就是在詭辯!是你想讓你的父親承擔殺死我們大姨的全部罪責吧?”平治望向寶玲手端的繩頭,繩子順滑出了金屬的光澤。“你就是用它——勒死了我們大姨的吧?”難怪,大姨脖子上的勒痕沒有留下任何繩花的印記。
麵對平治直戳真相的質詢,越書明沒有說話,因為他無話可說,此時此刻的任何狡辯都已經毫無意義。為了維護一己私利,越家大兒子渾身上下已毫無人性,徹底幻化成為了一個純粹的野獸。
“九十七,九十八,九十九,一百……”孩子的聲音十分興奮自己終於數到了整整一百。
寶玲睜開眼睛,正天真無邪地注視著眼前所發生的這一切,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黑亮的雙眸仿佛兩顆明媚剔透的水晶葡萄。
越書明放下按捂著女兒耳朵的那雙手:“寶玲都能數到一百了呀!真厲害!”怎麼看麵前的這個男子都是一位慈祥的父親。
“可以走了吧!我可以將寶玲帶走了吧!”不知道是在什麼時候,杜嬌蕊出現在了我的公寓。於是,我意識到我所認識的人都將在此集結。女人衝入進臥室,一把抓抱起孩子,正準備轉身離去。
“媽媽,我在跟雪糕玩捉迷藏呢!我剛數到一百,爸爸不讓我數得太快。”寶玲的手上因套有繩索,“嘭”地一響,雪糕的屍體被拍擊在了玻璃上,血光一片。由於麵衝向窗戶,越家兒媳用手堵捂住了嘴巴,差點就尖叫出聲。
寶玲因被母親的表情所困,正準備回頭張望是怎麼回事,卻被女人一把捂蓋住了腦袋,不讓孩子看到如此血腥的畫麵。當即,杜嬌蕊帶著女兒匆匆地離開。
也正是在那一瞬間,繩子斷了,貓咪的屍體墜落下樓,小婷就像是一件懸浮物,突然出現在了窗戶外麵。當即,平治就如同一枚發射升空的火箭,撲抱了過去。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弟弟拉拽住了妹妹的手……由此,一係列慢鏡頭的組合應接不暇,串聯成了一組延遲剪輯的效果,不免令我目瞪口呆。
我完全不明白這個機關是怎麼設置的:小婷被藏身在了何處?為什麼繩子一斷,妹妹便出現在了窗戶外?
平治傾出了大半個身子,沙袋一般抓住小婷的手。等我回過神來,想要拖抱住弟弟的雙腿,身後卻是被越書明攔腰截住。似乎為了報複,當著平治的麵兒,越書明單手掏摸著口袋,竟是拽出了一根長長的繩索。
雖然我奮力掙紮,但越書明卻是力大無比,一拳將我擊打在了床上。一股熱血從我的鼻腔內湧出,腦袋更是“嗡嗡嗡”作響,同時伴隨著眼冒金星。但就算我已經暈頭轉向,卻也要掙紮著挺起身子。又是一記老拳,越書明將我拍擊到了床頭,順勢製控住了我的雙手,把我快速地捆綁在了床上。
“放開我!你這個混蛋!你這個瘋子!快放開我!……”我的雙腿又踢又踹,但根本就夠不到那悍匪的一根汗毛。
越書明不讓我救弟弟和妹妹,而是要讓我眼睜睜地看著麵前的危機,自己卻是無能為力及束手無策。當時,我真恨自己實在是笨得無用。
平治用腳尖勾住了床座,努力把持住身體的重心。弟弟看到被捆綁在床頭的大哥,衝我微微一笑,似乎要我放心,他會救下小婷,隻是需要給他一點時間。
然而,越書明竟是殘忍地一下下跺踹著平治的雙腿。他沒有將弟弟如同放沙袋那樣,任其自由落體;而是仿佛碾死一隻螞蟻般,將平治玩弄於其掌股之間。
“小哥哥,快放開我,你快放開我!不然,你會和我一起掉下去的!”我聽見妹妹發出嗚咽的悲鳴,宛如籠罩在四野的濛濛細雨,小婷是在哭泣。
平治強忍住劇烈的疼痛,堅決地回答:“不!我決不放手!”
“小哥哥,別為了我,犧牲掉寶貴的生命。”
平治奮力搖頭,已是大汗淋漓:“你是我妹妹,是我的親妹妹,我們擁有同一對父母,在你我的血管裏,流淌著同樣的鮮血。”弟弟微笑且鼓勵的雙眼,卻是流淌下了淚水,滴落在妹妹的麵頰上:“更何況,母親曾經無數次地提醒我和大哥,你是小妹妹,在家裏排行最小,讓我們一定要保護好你。所以——我決不能放手!”
“小哥哥,你會搭上自己性命的!”我能聽出小婷呼吸急促,早已是泣不成聲。
保護好我們共同的妹妹!這是母親的臨終遺言:“你們兄弟倆,一定要保護好小婷!……她是你們的親妹妹,是我和你們的父親——最小的孩子。”這不僅僅是遺言,母親無時無刻都在督促著我和弟弟保護好妹妹。
我還記得平治企圖掐死小婷的那個冬日。那天上午,母親趕去了近鄰鎮的大姨家。臨行前,她坐在門廳的長椅上,抓握住我和弟弟的手,囑托我們一定要保護好妹妹。當時,平治沒有信守諾言。所以,我曾經以為:終有一天,弟弟肯定會殺死我們的親妹妹。卻沒有料到此時此刻,這家夥正在用自己的生命挽救小婷的生命。
當梁家小兒子出現在公寓時,我如同見到了一個天大的救星,感激神明對我們沈家的眷顧。那時候,弟弟的雙腿幾乎已經被越書明給跺殘了。但平治依然努力控製住身體的重心,他隻有首先保全了自己,才能保全住小婷的生命。弟弟正努力用雙手拉拽住妹妹的全身重量,因為這是母親的臨終重托。
“小婷,小婷,小婷你在哪兒?”梁小軍一臉的緊張,正胡亂地東張西望。
“在窗戶外,你還不趕快過去幫忙?!”盡管我的身體因為被捆綁著,一點使不上勁,但全身跟隨著麵前的危機、越書明的囂張、弟弟的努力,以及妹妹的哭泣……感覺渾身的氣力已經被消耗殆盡。
梁小軍這才注意到平治將大半個身子傾出了窗外,同時隱約可聽見小婷奄奄一息的呼吸聲。梁家小兒子趕緊衝了過去,準備幫忙,卻是被越書明一把攔住。
“書明哥,你不是說好要幫我,讓小婷回心轉意的嗎?但你這是——”梁小軍說這話時,幾乎都快要哭了。
“我現在就是在幫你呀!”越書明的微笑神出鬼沒,散溢出著惡靈般的毒液。
原來,梁小軍根本就知道越書明裝病一事。他不免為自己的所作所為後悔,試圖奮力擺脫掉越書明的控製,是想幫平治一把。然而,越家大兒子像是一堵牆般,堵在窗前巋然不動。
與此同時,我看見弟弟的脊背微微一垮,顯然他已經精疲力盡。但平治立馬繃緊了身子,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任何差池,都有可能造成妹妹的生命稍縱即逝。
“小哥哥,你放手!快放手,你快放手啊!”盡管我看不到小婷,卻是可以聽見她抽噎的哭泣聲。
“不!我——不——會——放——手——的!決——不!”平治一字一頓地吐露出聲息,並且伴隨著大口的喘氣聲,可清楚他的力量已經抵達到了極限。
弟弟的喉頭因為幹啞,就如同滾輪上的砂紙,發出寧死不屈的堅韌。平治這般為親情為親人的視死如歸,讓我難過得想失聲痛哭。
誰來幫我呀?誰能來幫幫我?我狂力掙紮,想要掙脫掉捆綁在身上的那根繩子。努力用勁,奮力擺脫,直到將自己折騰得瀕臨崩潰。亦或我已經崩潰了,大張開嘴巴,倚靠著床頭,像是一頭笨熊般粗重地喘氣。
我居然向命運低頭了,不忍直視麵前的發生。梁小軍將命都豁了出去,與越書明廝打在了一起。他幾次靠到窗邊,試圖幫平治拉拽住小婷的手,卻是被纏打著的越書明分開。
平治以全部的氣力拖拽住妹妹,那種痛苦不用親身經曆,也可想像而知是多麼不堪重負。不僅僅是弟弟,懸掛在半空中的妹妹,體力也已經達到了極限,胳膊一定是被硬生生地拉扯掉的那般疼痛吧!然而,在麵對這一切危機之時,我這個大哥卻無能為力。繩子已經深深地鑲嵌進了我的肉體,但無論我如何掙紮,繩索都無法勒斷或是穿過我的骨頭。
一行淚水滴落在了床上。沒有任何痛苦,比起眼睜睜地看到親人的離去,更加讓人感到無力及絕望了吧!滑落,滑落,再滑落……我看見弟弟和妹妹正跌墜向無底的深淵。
“平治——”突然一嘯尖叫,利器般穿透了我的耳鼓,一抹黑影從我身旁刮過,衝到了窗戶邊。那抹詭異且豔麗的身影居然是薛麗娜。
一直以來,在我眼中,這個女孩實在一無是處。卻不想,她對於愛情竟是如此執著,可以將生死完全置之度外。或者,正是因為她的頭腦太過簡單,所以做任何事情全然不記後果。
雖然很多時候,薛麗娜的舉動強人所難,但至少她跟梁小軍一樣,對於自己的愛情勇往直前,這恰恰是我所缺少的勇氣。
越書明用拳頭一掃,將肉包子女孩一把拍抵在了衣櫃上。隨而,“嘩啦”一響,櫃門上的鏡子碎落了一地。
趁此空擋,梁小軍抓住了小婷,平治便騰出一隻手,快速從口袋裏掏摸出了父親留下的那把手術刀,衝向迎頭撲來、凶神惡煞的越書明,朝其大腿根處狠狠地紮了進去。
“啊——”越書明發出慘烈的尖叫,揮舞著拳頭向平治擊去。因過於狂躁的動作,卻是令其腿部血如泉湧。
薛麗娜不顧玻璃傷手,抓起地上的鏡子碎片,朝向敵人的手臂紮去,越書明立馬便位處於劣勢。
然而,就在這扭轉頹勢的當口,梁家小兒子麵衝向窗外,發出了一烈慘叫聲:“小婷——”梁小軍雙臂一滑,身體朝外撲去,力圖抓住妹妹。
說是遲那是快,平治為救小婷,竟是飛撲出窗口,與妹妹一起墜落下樓。
越書明的拳頭揮舞了一空,將一側的窗戶用力擊碎,玻璃的碎片鋪天蓋地。
當即,薛麗娜發出慘叫聲,飛奔衝到了窗戶前;梁小軍則是趴掛在窗台上,正用力捶打著自己的腦袋;越書明更是不顧手臂與腿上的疼痛,像是一個瘋子那般發出勝利的狂笑,簡直就如同一個囂張的惡魔。
平治和小婷都死了嗎?我的弟弟和妹妹們都死了?他們統統都已經死掉了?……難道,在這世界上就剩下我一個人,必將以懺悔的心情,度過寂寥與孤獨的後半生?
終於,因無助的悲傷,我昏厥了過去。就在我暈厥過去的那一瞬間,看到大批警察湧入進了公寓,而在這其中就包括有莫直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