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我接觸的風雲人物(3)(1 / 3)

再說說我所見到的羅隆基。1953年,北京市成立抗美援朝總會(後改稱“和大”),劉寧一、劉貫一為秘書長,崔月犁為副秘書長,廖承誌、唐明照、羅隆基也是負責人。“和大”主要做民間外交工作,羅隆基為宣傳部長。他每次見到我,都是滔滔不絕。他們在室內談些什麼,我不知道,但每到休息時間,羅隆基一進入休息室,就給我們這些秘書人員大講外交。他說:“什麼叫外交?就是和外國討論協商,爭取對本國最大的利益。一般情況下,你讓一點兒,我讓一點兒,才能達成協議。根本點是國家利益。和外國交往,合作、妥協或對抗,國家關係是演變的。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久的敵人,不可能固定。他公開在休息室講:“一邊倒的外交政策,會使國家吃虧,美國因此把我國看作蘇聯的附屬,有損我國的國際地位。隻有獨立外交,才能使我國得益。”我注意到,每次他講這類話時,劉寧一、廖承誌、唐明照等,都在回避。後來,我和崔月犁談起此事,崔說:“羅隆基是口無遮攔,他不讚成毛澤東的‘一邊倒’政策,我們怎麼辦?不能附議,也不便駁斥,隻好躲開。”現在想起來,羅隆基真是關心國事,熱心宣講他的主張,不怕得罪領袖,是真正的“諍友”。

反右派,把民主黨派搞得七零八落,全社會就萬馬齊喑了。“文革”更是把人往死裏整。“文革”後,胡耀邦說了一句實在話:在過去一個時期中,是我們在許多方麵對不起黨外的朋友,不是人家對不起共產黨。毛澤東說過“長期共存,互相監督”。一位民主黨派人士就說:什麼“長期共存”?是你決定我活到什麼時候,我就活到什麼時候;什麼“互相監督”?就是你監督我,把我監督成右派。胡耀邦說,中共和民主黨派“榮辱與共”。有的民主人士也唱了反調:“榮我們沾了點光,辱我們可不負責,你們搞的錯誤沒我們的份兒,‘文化大革命’也好,‘大躍進’也好,都不是我們搞的。”

到煤炭部辦報

1964年我還被下放在門頭溝煤礦,煤炭部長張霖之要辦一張報紙,當時政治氣氛比較輕鬆,人家推薦了我。煤炭部是先調人,後調檔案。要先調檔案,我是去不了的。張霖之親自接見了我,說:現在煤炭係統每年因安全事故死幾百上千人,主要是不重視工程質量,我現在要辦張報紙,宣傳質量的重要性,發到每個班組,每期發行40萬份。人家推薦你,說你有這個能力。你要人調人,要錢給錢。張霖之真是痛快極了。

我1964年5月4日調到煤炭部,做了兩件事,一是組織了一個編輯部,召開了全國煤礦報紙工作會議,張霖之部長作報告,我給起草,主要講煤礦生產必須重視安全,質量第一。另一件事,是辦起了一個印刷廠,用的是上海《申報》的老機器,《申報》用了80年,還是很好。那時是鉛字排字,我們的字模比《光明日報》印刷廠的還齊全,是張霖之部長找陸定一批了才搞到的。到1966年5月,報紙出了五期試刊。“文革”開始了,一切都完了。張霖之部長被活活整死,他主張的“質量第一”,被批判為對抗林彪的“政治第一”。

我在科學院

粉碎“四人幫”後,我在路上碰到王漢斌,他穿著滿身油膩的工作服。我說:漢斌,你又可以大展身手了。他在“文革”中落難以後,被安排到北京市一個小建築公司當革委會第八副主任,管食堂和幼兒園。王漢斌曾是北平地下黨(南係)學委書記。北平和平解放時,他寫了《告北平市民書》,文采出眾,被彭真發現,調往北京市委任政治秘書、政策研究室主任。那次我們見麵後沒多久,他被調到中國科學院,有人向王漢斌推薦了我,我於1978年3月被調到中科院政策研究室,主要做落實知識分子政策的工作。

王應睞發火

邢:請您講講在科學院遇到的人和事。

高:科學院上海分院院長兼生化所所長王應睞是生物化學方麵的權威,學部委員。他最得意的一位門生被派往美國留學,卻不讓她的愛人一起去,理由是夫妻同去,不就可能溜了嘛。那時候大使館有規定,參讚以上的人可以帶老婆,其他人不可以。外交部的一些夫妻,一個派到歐洲,另一個就派到非洲,故意讓人家分開。王應睞說:年輕夫妻不在一塊,你可以,我也可以,但有些人不行,這是生理需要。王應睞還說,我這位門生在國外和外國人睡了覺,她男人也是科學院的研究人員,諒解了她。可是科學院讓她馬上回來。她的科研題目沒幾天就成功了,卻讓她停止科研工作。這個女的一看非要她回來不可,顯然要批鬥她,就不回來了。王應睞為此火透了。他認為,應該允許科研人員夫婦一起去,這是人性。他和我說了這件事,我寫了一份《王應睞同誌對派遣出國留學人員的意見》。送給院領導參閱。方毅看了,批示:要研究。胡克實批:值得重視。但也有領導說,太過分了。後來這個材料成為解決夫妻可以一起同時出國工作的一個例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