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接觸的風雲人物(2)(2 / 3)

周遊參加過“一二·九”運動,是1935年燕京大學新聞係學生,我的老學長。抗戰時他帶領同學龔普生、龔澎姐妹奔赴解放區。1938年在延安入黨,曾任《晉察冀日報》主編。新中國成立後進城,擔任北京日報社副社長兼總編輯。

反右期間北京日報社打了23個右派,都是業務骨幹,都是他想方設法從各單位選調來的適合搞報紙的人才。包括叢維熙、李濱聲、沙軍,都成了右派,他有苦難言。“文革”後,他和我是鄰居,他推心置腹地說:“我每天苦苦思索幾十年來走過的路,不想清楚不行啊。”談到反右,他說:那時上麵壓任務指標,社領導不能不執行。有的領導像瘋子一樣,抓這個,抓那個,越是業務好的,越看著不順眼。我想過,如要阻攔,我必將成為右派總後台,因為這些骨幹都是我調來的,都和我關係好,那報社就不知道要打出多少右派了!我隻能兩害相權取其輕。盡量設法緩和點,少打右派;對打了右派的,盡量從輕處理。”1978年胡耀邦主持組織部工作,右派改正的信息一傳來,他就寫了報告,提出1957年北京日報社打的23名右派分子統統打錯了。

沒有給我戴右派帽子,但定為嚴重右傾,周遊急匆匆讓我下放勞動。他說:你來這兒不到四個月,趕緊下放,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他讓我盡快離開大家的視線。那時候群眾運動,領導也做不了主。一旦被貼很多大字報,就難以挽回。群眾運動是非常可怕的,簡直是互相撕咬。一些人為掩蓋自己說過一些“右派言論”,拚命揭發別人。可悲的是,幾個咬人最凶的人後來也成了右派。第一批下放勞動有十來個人。社長範瑾對我說:“你還是好同誌,但是思想太右了,必須進行脫胎換骨的改造啊。”

我以“戴罪之身”被下放到京郊石景山區魯穀村勞動時,崔月犁還是幫助了我。他到石景山區搞調查研究,特意到我的小屋裏住了兩天。這是不得了的事,周圍的人、村幹部們對我就溫和得多了。我沒有戴右派帽子,又不能回報社工作。後來發配我到北京礦務局門頭溝煤礦,待了五年。正逢三年困難時期,艱苦地勞動,吃不飽飯,我1.8米的大個子,體重從140斤降到108斤。

和政協人士交朋友

邢:您在北京市委統戰部時,接觸過不少民主人士吧?

高:我們是真心誠意和民主人士交朋友。時任統戰部長的李樂光,1931年清華大學畢業。全機關18人,都來自清華、北大、燕京、輔仁,在地下時期入黨,都是理想主義者。幹過很多“左”的事情,但絕不是存心整人。李樂光領導北京各大學的思想改造運動,整了很多老教授。但1954年他因病去世後,潘光旦教授(李當年的清華同學)主動要求為他執紼送葬。我眼見潘光旦在李樂光墓前涕淚橫流。

那時對民主人士是很尊重的,他們當時也敢說話,因為他們有過革命曆史,在群眾中有威望,每個人有專長,有的還是世界性人物。我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有一次在中山紀念堂開大會,錢端升從西邊的門進來向東走,走得很慢,皮鞋咯噔咯噔,走了足有兩三分鍾,會議為此停下來,等他坐下才繼續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