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晴篇2(3 / 3)

雖然曾經我和她也擁有過美好的回憶。

那天晚上,我拖著酸痛的身子抱著蘇經年,聽著他的呼吸,麻木地看著天一點一點亮起來。

蘇經年是被他的手機短信提示聲吵醒的。

他醒來,看到懷中摟著的人是我,嚇得急忙從床上翻了下去,驚慌失措地穿上衣服。

他麵紅耳赤地道歉道:“對……對不起……我昨晚喝醉了……”

我的心是麻木的,卻擠出眼淚,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輕聲問道:“你會負責的,對嗎?”

“對不起……我喜歡的人是丁藍尹……那五萬塊錢你不用還了……”他一邊說著一邊翻看了手機,臉色一點一點地變蒼白。

“丁藍尹呢?”

“我也不知道,昨天晚上莊離把人接走了。”我回答道。

蘇經年沉著臉,匆匆穿上鞋子,然後捏著手機衝出了房門。臨走時他還不忘吩咐道:“這件事情不要告訴她。”

他就這樣走了,沒有回頭,從來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我一個人躺在床上笑得淚水漣漣。

孫晴,你這麼賤,眼巴巴地送上門,蘇經年卻不肯要。

如此絕望!

如果你的心中住著一個人,那麼他的一舉一動都帶著毀滅性的力量。

光頭說我很好,我反問他為什麼蘇經年從來不肯多看我一眼。他又安慰我隻是那個人還沒發現。

蘇經年的確沒發現我的好,那是因為他從來不肯對我用半分真心。

他眼巴巴地捧著一顆心到丁藍尹麵前,眼中全是她。

沒想到他們兩個人竟然沒有因為這件事而分手,我問蘇經年為什麼不去質問丁藍尹。他苦笑著說:“我好不容易才擁有她,不想這麼快失去她。”而丁藍尹的答案是:“我害怕失去蘇經年。”

你們深情款款,你們郎情妾意,我就是個跳梁小醜,童話裏的大惡人!

想不到有一天我也會為了蘇經年做出那麼瘋狂的事情。當初高傲的孫晴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的孫晴隻是個愛而不得的心酸者。

14

蘇經年對我很好,隻是因為愧疚。

那一夜就值五萬塊錢,蘇經年用這五萬塊錢與我劃清了界限。

我卻連指責的勇氣都沒有。

奶奶還是扔下我一個人走了,我還沒來得及看她最後一眼。

就在我與蘇經年纏綿的那個夜裏,她永遠閉上了眼睛。

我已經感覺不到任何痛處,因為蘇經年的無情已經剝奪了所有。奶奶去世了,再也沒有什麼好失去的。

這個世界上隻剩下我一個人,不知道什麼地方才是我的歸宿。

每一天,我都是渾渾噩噩,不知歲月蹉跎,隻知道現實仿佛是一把匕首,不斷刺在身上,每一處都是傷。

我喊不出痛,也哭不出來,隻能傻傻地張著嘴巴,發出沙啞的聲音。

光頭找到我的時候,我蜷縮在棚戶區的一處垃圾桶旁邊,躲避這個世間的人情冷暖,像個剛出生的嬰兒一般,那麼脆弱。

他說:“你不要哭……”

我傻傻地看著光頭,眼淚止不住往下掉,哭喊道:“我什麼都沒有了……”

他小心翼翼地將我摟在懷裏,說道:“從今以後,我是你的親人,你唯一的依靠。”

聽到這句話,我靠在他的肩上,號啕大哭起來,仿佛要哭盡這些年所有的委屈,哭盡曾經為蘇經年忍住的眼淚。

光頭小心翼翼地哄著我,哼著古老的歌,像哥哥一般。他的身上有我能感覺到的溫暖。

我跟他說不甘心。

他說:“你最後再去爭取一次吧。”

光頭帶我去喝酒,我喝了許多酒,心中的歉意與恨意積累到一定程度,似乎快要將人撐破。

我半夜去蘇經年宿舍樓下瘋狂地大聲叫著他的名字,一聲又一聲。

蘇經年從宿舍下來,看著我,臉色很不好看。

我打開手機,將照片打開,哭著跟他講那天晚上的真相,末了還低聲下氣地祈求道:“蘇經年,你愛我好不好?我已經是你的人了,你可不可以放棄丁藍尹來愛我?”那語氣如此卑微。

“我知道是你做的,有些事情也是真的發生了,我怕你受傷害,怕丁藍尹受傷害才沒有戳穿。孫晴,是我對不起你,但此生我隻愛丁藍尹,她才是我的唯一。你有事可以找我幫忙,但是抱歉,我真的不能負責,也不能愛你。”

一字一句戳在我心裏,讓我絕望。

我不死心地問道:“那為什麼你對我這麼好?”

“我並沒有對你很好,一切隻是你的錯覺。”

是錯覺嗎?

我看著眼前的蘇經年,他跟我說過往是一場錯覺。他背過我是錯覺嗎?我們在屋頂上的美好回憶都是錯覺嗎?

我仰天哈哈大笑,眼淚順著臉頰流下來。

原來一切都是錯覺。

蘇經年一句話把我所擁有的曾經,把那些鐫刻在我心上的過去,都抹得幹幹淨淨。

我已經快要瘋掉了,所以才去乞求丁藍尹,求她放棄蘇經年。

眼前的丁藍尹也是陌生的,陌生到讓人憎惡。她有了莊離,為什麼還要來搶我的蘇經年?麵對我的質問與哀求,丁藍尹的表情是那麼無辜,讓人想吐。

明明是她搶走的蘇經年,為什麼還如此無辜?

我從來沒想過蘇經年會趕來,更沒想過我這雙手葬送了他的性命。我驚恐地看著他掉下去,然後“咚”的一聲,綻放出血色的花。

整個人四分五裂。

滿世寂靜。

那一刻,我多麼想跟著跳下去,可是我的手腳已經僵硬,完全不聽使喚,心中那無盡的痛不斷折磨著我。

我親手害死了自己最愛的人。

不不不,丁藍尹也有份。若是她沒有叫蘇經年來,他也不會上來拉我,他不會拉我,我也不會將他推下樓。

丁藍尹也有一半的罪孽。

從此,我將背負這罪孽孤獨一生。

我時常夢見蘇經年喊痛,那聲音似乎能將人折磨瘋。隻要走過那些熟悉的地方,我總能想起蘇經年,從而淚流滿麵。

光頭說:“你去旅行吧,出去走走,忘掉了蘇經年再回來。”

我點頭,決定去西藏洗清罪孽,為蘇經年祈禱,那是離蘇經年最近的地方。走的那天我沒讓光頭來送我,他替我收拾行李,裏麵還放了許多錢。我拿著那些錢,哭得肝腸寸斷。

臨走時,我給丁藍尹發了一條短信,然後將手機扔出了火車,那是要徹底斷掉這一切。

愛情結束,青春埋葬。

15

西藏的天空很藍很溫柔,像蘇經年的眼眸。

西藏的聖潔隻會讓人感覺到罪惡。我去的地方是一個叫錯那的小鎮,“錯那”在西藏語中是“湖的麵前”的意思。錯那位於西藏自治區南端,喜馬拉雅山脈東南,氣候濕潤,風景宜人。

我一個人背著巨大的行囊,獨自去勒布溝徒步。勒布溝是山南錯那縣境內康格爾多山南側的一個著名的風景區。

這裏古木叢生,形成了一片原始森林。沿公路穿行,隨處可見峭壁懸崖,嬉鬧的猴群和飛流直下的瀑布。這些瀑布在崇山峻嶺的映襯下,若隱若現,使這個天然畫廊充滿了靈氣。

在通往瀑布的密林中,隨處可見一處處的拜謁地。我在霧中,仿佛受到了神靈的洗禮。

我走過很多地方,虔誠地在每個佛堂寺廟裏拜謁,為蘇經年祈禱。我學著說藏語,適應那裏的飲食,和那些藏族人民一起生活,仿佛這樣就能洗淨身上的罪孽。

我甚至覺得一切都在變好,仍然會做夢。夢裏的蘇經年是完整的,是微笑的。這麼久,我還是時常想起那些回憶,這輩子都忘不掉。

或許漂泊久了,人會孤單。那種孤單是從心底升騰,直到每次去做什麼事情的時候都會微愣。

曾經想過,我這輩子都不會再回去,不會跟過去有任何瓜葛,隻是沒想到我在西藏會被人陷害。

而且那兩個人還是漢族人。

西藏的人單純善良,所以半夜的時候我經常爬到房頂看著天空,看看西藏的天空和棚戶區的天空有什麼不同。

從房頂上下來的時候,有人朝我走過來,問道:“這附近哪有旅館?”

我還沒回答,另一個人已經從身後緊緊捂住我的嘴巴,將我拖到僻靜黑暗的地方。

我嗚咽著掙紮,卻怎麼也掙脫不了兩個人的鉗製。

那是我一生的噩夢,我恨不得把這兩個人剁成泥。

這兩個人毀了我,也讓我失去了繼續待在西藏的資格。不幹淨的人不配給蘇經年祈禱,不幹淨的人不配玷汙西藏這片聖地。

第一次,我哭著撥通了光頭的電話,讓他來接我回家。

光頭的語氣帶著歡喜,第二天就過來接我。

他不知道我發生了什麼事情,隻知道我想回家。

可是,哪裏有家呢?

光頭說,我可以開始新的生活。他還說丁藍尹和莊離重新在一起,而且很幸福。“幸福”這個詞對我來說遙不可及,更是巨大的諷刺。丁藍尹憑什麼得到幸福,而我就該被人玷汙,然後失去繼續愛蘇經年的資格?

那種不甘心再度湧了上來,所有的平靜隻是一再壓製內心瘋狂想法的表麵現象。我試著不去恨丁藍尹,可是每每想起蘇經年,那種恨意還在心裏縈繞。

我剪短了頭發,開始化著妖媚的妝,在鏡子裏學著嫵媚地笑,宛若新生。隻有我自己才知道,其實整個人已經像個壞掉的蘋果,從裏麵一點一點爛掉。回到E市,報複丁藍尹就是我唯一的目的。

我得不到幸福,她同樣也不配得到。誰對她好,她就跟著誰,不管是蘇經年,還是莊離,丁藍尹是沒有心的。

盡管我恨她,可是在危險來臨時我卻選擇救她。

我要讓她一輩子都生活在愧疚中。在這個世界上,光頭是我愧疚得最多的人。我欠了他一條命,一段情,還有一生。

從西藏回來後,光頭已經接近三十歲,已經長出了頭發,可我還是喜歡叫他光頭。那天晚上他突然抱著我說想娶我。光頭的表情那麼認真,他直接說道:“跟我結婚吧,我會讓你幸福的。”

我哭紅了眼睛,卻不能給一個答案。我給他講了西藏的事情,他緊緊抱著我說不介意,又問我是不是介意他年紀太大。

我拚命搖頭。

所有不能在一起的理由都是不愛的理由。盡管光頭對我很好,但是我不愛他。最後我還是害死了他。這輩子,我的身上背負著兩條生命,永遠都無法掙脫開。餘生,我都會念著光頭的名字,為他而活。

最悲哀的事情就是,我不知道光頭叫什麼名字。曾經有一個人屬於我,可是他後來不在了,我忽然想起我們最初的相遇。

那天陽光正盛,我偏著頭問他:“你叫什麼名字?”

他露出一口大黃牙,笑眯眯地說道:“你叫我光頭好了。”

時光流轉,從此長眠。